谢她做什么？

半晌，她略带歉意的抬起头来：“阿衍，不好意思，我可能需要换条裙子了。”

很明显，蒋佳然属于这种人。

红姐去衣帽间重新拿了一条职业裙，递到蒋佳然手里。

“......”

“蓝山，不加。”

蒋佳然召集人事部的人开了一个简单的小会。

林婷一怔，看着她：“什么？”

只是跟同伴窃窃私语着走进这栋大楼。

“谢谢夸奖。”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顶替自己的空降兵，更何况，这个女人看起来还是一个残疾人，被这样的人夺了位子，林婷觉得像是有谁狠狠对着她的脸踩了她一脚。

她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一声，估计也没什么真本事，来这儿也只能玩玩这些死的了，活的，怕是她也掌控不了，这人事部她带了十来年，哪个不听她的？

纵使是看到江衍推着一个残疾的女人进来，众人的目光，亦是在滑过浅浅的波澜后终归于平静。

许是地面洒了水，有些许滑，在从床边挪动到轮椅的时候，轮椅打了一下滑，蒋佳然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

总裁办公室，江衍叫聂远通知下去，五分钟后，公司各高层在会议室开会。

其实上半年的工作记录根本用不着拿这么久，她不过是想为难为难那个残疾人，看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蒋佳然坐起身来，摆摆手，彻底的狼狈。

她开口：“林副总监，一会儿来我的办公室做一下交接工作。”

红姐吓的不得了，脸色一片惨白，扑过去扶起蒋佳然：“小姐，你没事吧。”

她不会忘记那天，她明明是要将咖啡倒到她身上的，却被她按住了手腕，救起了那杯眼看就要掉到她身上的咖啡，从容再将那杯咖啡倒在了她身上，还是胸口的位置。

人事部总监办公室门口，却顿住了脚步。

眼前热气在蒸腾，林婷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傻，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蒋佳然。

双腿截肢的醒目，叫她在任何的地方都会受到无数异样目光，九年，足够令她再面对这些时无动于衷。

送到后，没太多的寒暄，只落下一句“有什么事打内线电话找我”，江衍便离开了。

“听不懂吗？”蒋佳然透过玻璃窗，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蒋欣然，满目冰冷：“这些年，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副总监这四个字，一瞬间像是刺中林婷的软肋，她顿住脚步，回过头，几乎咬牙切齿的看着蒋佳然：“好。”

立刻有人闻风钻进办公室。

久久的沉默，蒋欣然无声的流泪。

红姐意欲凑过来，蒋佳然抬手轻轻挡了一下：“红姐，你回去吧。”

不过是从床稍稍靠里边挪动到床外沿，这样短短的几十秒，蒋佳然的头发有些许散乱，原先理的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也有了不少褶皱。

看不起她吗？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佳然正坐在办公桌前，摆弄一个仙人掌。

江衍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偶尔撞上那些偷偷瞄过来的目光，狠狠扫一眼，一言不发的警示。

“好了。”

江氏门口，红姐从后备箱把轮椅拿出来，江衍绕过车头把蒋佳然抱进轮椅里。

为了避免再一次发生方才的意外，这一次，江衍没等红姐动手，就主动过去，抱了蒋佳然。

在人事部里，她向来横行霸道，这会儿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个一个女人，抢了她的位子不说，还给她难堪，这事要给人知道，她这老脸往哪儿搁？

一月总结大会上，江衍难得的表彰了她，要知道，江总很少表扬谁，受过他表扬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她抽了纸巾，不紧不慢的擦掉手上的咖啡渍，然后拿出手机，“好心”的给林婷叫了救护车。

她坐在轮椅上，原本高挑的身材几乎只到江衍的大腿处，江衍站在电梯里，凝视她的头顶，几秒，才低沉道：“你放心，今天我会吩咐下去，以后不会再有人议论你。”

那个该死的女人！

卧槽，这女人是不是疯了？她可是副总监，这种跑腿的事居然让她来！

蒋佳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轻轻一笑：“不客气。”

“没关系，我习惯了。”

“蒋总监，这种事，似乎不是我的分内之事，您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助理来......”

蒋佳然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发红的眼角，温柔一笑：“傻丫头，哭什么呢。”

蒋佳然垂眸扫过自己残缺的双腿，须臾，像是什么都么发生过一样，抬起头来，唯有那双眼，含了笑意，那笑意，不曾抵达眼底。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不能那个因为这么一件事就丢了工作。

蒋佳然虽然永远都是细声细语，但红姐知道，她的命令从来都是不容置喙。

谢你，没再纠缠我。

工作正式稳定下来，蒋佳然去了一趟监狱，去见一个人。

她不做什么，不是不想做，而是，时机未到。

“可以出发了吗？”

江衍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蒋佳然，会议室顿时想起阵阵如雷贯耳的掌声。

她面容淡淡，被红姐推进私人电梯。

这伤，还挺严重，将近八十度的咖啡，全数倒进了胸脯，烫红不说，还起了水泡。

林婷站在原地，给她气的不轻。

“进。”

短暂的沉默，江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佳然，谢谢你。”

“断了。”蒋佳然波澜不惊的说出一句话，依旧在笑，仿若九年前双腿被炸飞的不是她。

红姐推了轮椅过来，伸手去抱蒋佳然。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他道：“改天我会差人将这里的地板全部换成磨砂质地。”

而当红姐推着蒋佳然走进江氏的大楼，各种各样的目光就无法抑制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或躲在角落光明正大的刺探，或站在大厅偷偷摸摸的扫视。

五分钟后，众人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了，原先懒散站着的，也不由自主的站直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一句：“好，小姐，你自己注意着点儿。”

几乎也是同时，一支白希的手臂出现在她面前，快速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下移，攥住那杯咖啡，与此同时，推出去。

唯有众人目光集聚的中心——蒋佳然，她神情自若的目视前方，仿若那些投视而来或同情，或嗤笑的目光半分都不能刺入她的眼。

林婷听着眼前神色淡淡的女人，方才熄下去的怒火，又一次挑了起来，她忍着怒火，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嗓子：“蒋总监！”

她的声音虽淡，却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林小姐有异议？”蒋佳然波澜不惊的看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那看来林小姐不适合做江氏的员工。”

当然，不仅仅是心狠手辣，平心而论，她的业绩同样让人心服口服，自她继任以来，公司连着纳入了几位精英。

“姐，姐你还活着......你什么时候回、回来的，姐，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前来的人立即将她抱了出去。

通报不久以后，丝毫不出意外的，蒋欣然出现在了玻璃后。

一个残疾人，连生活自理都费劲儿，这样的人能担什么大任？

林婷再回神时，那杯滚烫的咖啡已经顺着她的领口钻进了胸脯，而她自己，手里攥着空咖啡杯。

“是那场爆、曝炸？”

胸口那位置，女人最美好的地方，就这么给烫伤了。

“你的工作能力一如既往的出色。”

已经有不少前来上班的人，路过江氏门口恰好看到这一幕，心里的八卦已经挑了起来，但还没嚣张到在江衍面前表露的地步。

蒋欣然彻底的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摇头：“姐，你在说什么......”

足足行驶了半个小时，车子才抵达监狱。

她眯着眼盯着眼前的门板，笑的阴森又得意，想喝咖啡？那就让她喝个够好了。

不知道，时隔九年，她的好妹妹怎么样了？

林婷不知是给烫的，还是给吓的，当场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她盯着蒋佳然空荡荡的下肢，才缓缓吐出一句话，嗓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姐，你的腿......”

她面带笑意的进去。

林婷站在原地，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蒋佳然唇角的笑意扩大开来。

从那以后，整个人事部都知道，他们的新总监是个厉害的主。

须臾之后，没听到回应，蒋佳然终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扫了林婷一眼：“怎么，听不见？”

“我不是你姐。”蒋佳然的唇角又戴上了笑，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一场幻觉，她细细的打量着蒋欣然：“好好保重身体，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妹妹。”

“红姐，我们走。”

蒋佳然没有意思犹豫的回头，离开。

“姐——我错了！”

一道撕心裂肺的忏悔几乎要震碎电话，可惜，那个人已经再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