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没说话。

挑挑捡捡大概半个多小时，食材买差不多了，蒋南去结账，蒋佳然看着他：“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开口：“你是谁？”

他看向申克。

可他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叫她猜不出他半点心思。

江衍扫他一眼，迈开腿往外走：“带上你的人，去江氏附近的道路埋伏。”

因为有硬物抵在了他的腰间。

他去抱她。

江衍跨进大门寻找的那一刻，她便清楚的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她隔一段距离冲他招手。

电话被干脆利落的掐断，江衍收了手机。

那人长了一张跟蒋荣极为相似的脸，叫他几乎在一瞬间想起多年前两家的恩怨。

江衍点点头。

商场里到处张灯结彩，独属于春节的喜庆遍布了每一个角落。

须臾，她笑了：“想套我话？”

江衍直直的看着她，没有动。

蒋佳然挑眉：“看你，你什么时候带我走，我什么时候让他们放人。”

人是一种很容易被感染的感性动物，蒋南面色变得轻松下来，他站在商场入口处大概扫一眼，商场大大小小的分成了不同的区，东西很杂。

他死死的盯着蒋南，这才明白，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给蒋佳然下了套，想绑了她当人质，却反被蒋南下了套。

蒋佳然缓缓的抬起手臂，往前探。

“是我，蒋佳然。”

上车。

这一刻，他只能赌一把。

“就......不行。”蒋佳然说不出话来，最后急切的挤出一句。

蒋佳然死死的将手扣在轮椅上：“这轮椅我要带着。”

不过，她很快笑起来：“我的话你考虑好了？”

他们得把蒋南布置的狙击手从暗处引到明处。

蒋佳然顿了一瞬：“总不能走哪儿都叫你抱着，这有伤风化。”

“百货商场。”蒋佳然随口胡掐。

蒋南倚在门口看着她，这些年来，不管怎么看，似乎都看不腻，她每一次精心的装束，都会叫他惊艳。

“记得。”

“好，现在立刻给我跟着夫人。”

江衍挑眉：“然后呢？”

那么，这个蒋南，究竟是什么人？

震得江衍手掌发麻。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感觉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脊背发凉。

蒋佳然抬头，对上他带笑的视线，审视着他。

蒋佳然顿了一瞬，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黑狐，甚至于他的同谋，都应当是蒋南的人。

申克深呼吸几口，将枪口从蒋南的太阳穴处快速移开，朝着他身前的地面开了一枪。

“你车在外面吧？”蒋佳然手臂缠着他的脖颈，仰头看着他。

蒋南不疑有他。

她刚刚转动轮椅，手臂被按住。

江衍的意思很简单，要他制造混乱，唯有场面混乱，他们才有逃离的可能，否则，只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被蒋南手下的狙击手一一击杀。

深吸一口，再吐出，烟雾缭绕。

她在想，如果不带这轮椅，离开蒋南，她将寸步难行。

蒋佳然自然是没有去洗手间，她推了轮椅超后门离开商场。

蒋南扫他一眼，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面色一冷，他边调转方向去追江衍，边对着空气喊出一句：“除了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现场所有人，格杀勿论！”

狙击手，他的套下的不知比他高明多少分。

蒋南看到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门口，指间的烟不知何时燃尽，烧到了他的手指，一股刺痛感叫他回神。

这场争锋相对的战役，如果说他还有一丝胜算，那么这丝胜算来自于蒋佳然。

蒋南把轮椅扔到后备箱，又折回车头。

甚至连面色都没变一下。

只是下一秒，却又听他说：“我陪你一起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蒋佳然攥紧了他的手臂。

他手腕一顿，快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按下那号码。

一只手臂轻松旋转方向盘将车头调转的一瞬，他问蒋佳然：“我们去哪里？”

蒋南看着他：“不好意思，我是她男人。”

百货商场距离那家咖啡厅极近，寻常人不行过去约莫十分钟。

他抿唇：“你把她关在哪里？我要确认她完好无损才能带你走。”

江衍说：“如同我一定要带走她呢？”

蒋佳然用了十五分钟，她到的时候，江衍还没到，她松一口气，点了一杯咖啡静静的等待着江衍的到来。

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蒋南垂眸冷笑一身，掐了烟，拉开车门。

蒋南迎上江衍的审视，眯了眼：“似乎，抱着别人的女人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黑色的迈巴赫够吸引人视线，蒋南不凡的气度也够吸引人视线，最吸引人视线的，却是蒋南把蒋佳然抱下车里的那一瞬，周边很多人的视线都停在蒋佳然残缺的双腿之上，或惋惜，或嫉妒。

那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情。

江衍在她对面坐下。

不过也只是一瞬，这响声销声匿迹了。

因为距离太远，放眼四周，根本找不到一个人，所以一定是狙击手，可这么远的距离，狙杀人已经很难，更何况，是爆头。

许是这阳光太滚烫，有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阿衍，你早该来找我。”蒋佳然明显没想到过程会如此顺利，她开口，语气都轻快起来。

“为什么要带着？”

欣喜变成了忐忑。

蒋南回神，朝着她走过来：“嗯。”

他开了导航，循着路线出发。

在这一瞬间，江衍做出了一个决定。

有风从车窗里跑进来，火光明明灭灭。

罢了，不管他识破还是没有识破，这步棋，她是一定要走了。

对视几秒，申克接收到了他的信息。

蒋南还要说什么，蒋佳然拿开他的手：“放心，我可以的。”

她从来都是这样，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坚持，蒋南看着她，须臾，意味不明的笑了。

“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了？”蒋佳然问，她记得，他从前分明喜欢同她一样喝蓝山。

对了，江哲希也应当是两人的儿子，不，现在应该叫蒋哲希了。

那意思他一瞬间就明了。

半个小时后，蒋佳然推着轮椅从卧室出来，黑色的头发放了下来，瀑布一样垂在脸颊两侧，黑的发，白的脸，衬得那张脸愈发的冰清玉洁，可这样素净的一张脸，偏偏搭了一件猩红色的外套，那丝冰清玉洁里便多了几丝别的意味。

不过几秒的时间，一行鲜血从他的脑袋下流出来，阳光下，那血红的瘆人。

这一刻，他脑海里忽然蹿出那个号码，那个来源于美国纽约的号码，不记得有谁说过，蒋荣有一个私生子，就养在美国，现下看来，就是他眼前的这一位。

与此同时，江衍抱着蒋佳然快速撤退。

二十分钟后，黑色的迈巴赫在商场停车位上停好。

她垂了头：“走吧。”

一道手机震动声陡然响起。

他想把所有男人都踩在脚下，尤其是江衍。

蒋南站在阳光下，黑色的短发服帖的定在脑后，风吹过来亦是一丝不苟，他有一双很黑的眼睛，带着笑，却是内里藏刀的那种笑，他周身气质深如瀚海，气场很足，那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才拥有的。

而作为当事人的两人，权当没看见。

轮椅停在路边，她拿出手机给江衍打电话。

江衍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极黑，里面藏了一种叫做谎言的东西。

蒋南看着她推着轮椅离开。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正是他猜测的那个。

这样的大型商场有专门为残障人士设置的洗手间。

蒋佳然敛了眉：“好。”只要能出去，就总有逃走的机会。

“收到！”耳朵深处传来整齐划一的低呵。

所有警察的枪口都对准了蒋南，接二连三的开枪，却都被他轻易的躲开，他的身体远远比这里每一个人轻盈，况且，他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却要小心着不能伤到江衍。

他距离江衍太近了。

几声短促的枪响之后。

几乎是风驰电掣之间，几辆车忽然从不远处驶来，张狂尾喉嘶鸣声，剧烈的引擎震动声，一瞬间撕开空气，从不知名的角落冲进警察所形成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