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嬴政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他可从不曾，亲手杀过什么人，也从没想过有会这么一天，“仲父，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做？”

是声音吕不韦？是母亲赵姬？还是满朝的臣民呢？随着这些声音在脑海中交织往复，一种越来越深罪恶和不甘也像千万只蚂蚁一样侵蚀着嬴政的理智，然而吕不韦——大秦的相国，他的仲父，却非要逼着自己去见证每一次死亡。

“她还鼓动华阳夫人和自家兄长，企图扶成蛟登基呢！这样善于谋夺的女人，决不可留。”服侍在陆姬身边的内侍和守卫都已被处死，此时整个宫殿都空落落的，只有吕不韦的声音在柱间回荡。

嬴政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刚迈开步子就停了下来。他刚才听见了，虽然很微弱，但他分明就听见了婴孩的啼哭声。

"大王，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的王位，为了你的江山。"

火光照亮了吕不韦的脸，尽管短暂，但那一丝为难还是落在了嬴政眼中，他说：“江山是大王您的，微臣怎么做，往后自然全凭大王的意思。明日还要早朝，就请您快点回宫歇息吧。”

而眼前跪倒在地的女人身体被牢牢的绑着，面对嬴政她几次欲张嘴辩驳，却只能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单音，看来是早被灌了哑药。

“相国难道不知道，这是寡人……”嬴政顿了顿，声韵中带着些哽咽：“不，是我仅剩的两个弟弟了，求你不要逼我杀他们。仲父，求你！”

“怎么，大王不敢吗？既然不敢，今日就该让微臣替你斩草除根！”

“呵呵，小鬼头，知道本大王的厉害了吧！”嬴政微微起身，一把架起了孩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用手指轻点着孩子的眉眼，最后嬴政捏起那粉嫩的脸蛋浅浅的亲了一口。

“骑，要……骑牛牛……”

“我的小淘气，再长大一点政哥哥就要抱不动了，偏偏还要整天赖在我怀里。”嬴政环住了孩子瘦小的双肩，轻柔的语气中满是宠溺。

“成蛟已经离开了都城，那……”

“没什么。只是觉得在这宫里，有些寂寞。”

窗外响起了急促的钟声，身后逐渐喧闹起来，宫人和近卫们都提着水桶纷纷涌入，扑火的扑火，找人的找人。一声声‘大王’在烈焰中此起彼伏，而嬴政却一言不发的只顾着探路。一定要是自己，一定自己找到他！

嬴政有些绝望的想到，昔时在宫中一起玩耍的兄弟，大多都已经死了，或是谋反忤逆或是**不敬，反正都有各种该死理由。连早年几位出嫁的姐姐，也连同夫家一起被问了罪。今日坐在大殿之上，嬴政才渐渐明白，这满堂的臣子看着的，不过是他身后的相国吕不韦。

“仲父，她只是父亲的一个嫔妃，她……”

“仲父你，往后可真的能放过他们，不再多做纠缠吗？”

"大王，他们可都是下旨处死的，不是微臣。"

“仲父！”

“知道了，那就赐以缢刑。”嬴政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握紧了拳头，他面对着吕不韦说：“但是，陆姬的两个儿子必须活着，成蛟和景臻他们和寡人一样，都是先王的子嗣。”

“那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嬴政静静的吸了一口气，殿中的宫灯被打落在地，烛火点燃了散开的幔帐，一时间火势也越来越大。

"大王，你难道忘了历代先君的宏愿，忘了当初一统天下的誓言吗！"

“不要不要！都有好多了。要蓝色，我要蓝色的！”

“宫中偶有失火，陆姬夫人未能逃脱，不幸死于寝殿了。至于其他的事，大王不用理会，微臣绝不会让您再听到任何流言蜚语。”

“寂——寞？那，是什么？”

“快，快走，笨牛笨牛。”

少年走得很慢，不变的肃穆神色中透着凄惶。

“我没有害怕！”　他说着闭上眼睛，用尽了力气的将圈在女人脖颈上的绢子往两头拉。‘咯擦’一声脆响，颈骨应声断裂，陆姬也不再挣扎的躺倒在嬴政身侧。

“蓝色？蓝色的政哥哥抓不到蓝色的小兔子怎么办，要不然，抓一只蓝色的小鹦鹉？”

杀一人活两人，又有什么不好。何况这陆姬与母亲积怨已深，终是难逃一死的，至于她的两个孩子，时间那么长，反正他们还小呢。

“景臻……”一下抱起了被匿在床榻深处的婴儿，嬴政不禁哭着笑出了声，“幸好你还活着……幸好，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他将孩子珍惜的护在怀中，那话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大王放心，景臻小公子现在在太后处，微臣还不敢擅自谋害先王的公子。”

周围都是木材开裂发出的‘噼啪’声，好在殿中没放多少物件，还能找出一条能行的过道来。好在今日下了好大一场雪，屋顶融化的雪水让火势涨得慢了不少，嬴政边跑着便脱了外面的几层衣服，循着断续的声音往里搜寻着。

“傻瓜，都教你多少次了，是‘景臻’，要说‘景臻想你’。”嬴政用手背刮了刮他粉嫩的额头，“刚才玩了那么久，原来是等漂亮姐姐走了才会想起我啊。”

“景，景……”孩子焦急的揉了揉衣袋，“景臻！景臻最喜欢政哥哥了，所以……景臻一定不会不离开政哥哥的！”

“呵，小笨蛋，终于学会念了名字啊。”

“景臻，最喜欢政哥哥！”看着嬴政的表情，不明就里孩子像是又来了玩性，语气软糯的念了一次又一次。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就会粘人的小淘气。”

听到传出的嬉笑声，站在外殿的青鸾没有再迈开步子。相国又派人来催了，她敛去了淡淡的笑意，清澄的眸子里不禁染上了一分忧愁，就让他再多呆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