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5章 赵有财,狗卵子;残猪骸,双熊斗(一万字,带补昨天)
一到开春就刮大风,呜呜的山风,刮得漫山树条哗啦啦直响。
距赵军三人所在,直线距离一里半地,临近山顶的平坦处,树墩、树木之间,有将近二十平方的空地。
这个季节,山上雪才化没,山林间除了松树,再不见青。草没出芽、树未拱芽,山地上到处都是枯枝、落叶。
去年这片山场虽然不是皆伐,但砍伐得也有点狠,大腿粗的树全没有了,这片开阔地周围除了过膝高的树墩,就只有两棵松树和一棵水曲柳。
周围没树遮挡,午后阳光落在这片开阔地,落在一个树条堆建的、半人多高的大鼓包上。
这鼓包比张援民家磨盘还大几圈,从上到下都是树条搭建,那些树条两侧都带着毛茬。有毛茬就不是刀割、斧削,这些都是野猪用牙磕的。
而这鼓包,就是母野猪生产前,为自己还未出生孩子搭建的窝。
野猪窝不像燕子窝似的还用泥糊,但野猪窝也很结实。就这个野猪窝,即便是李宝玉站到上面去蹦,它都不会塌。
这野猪窝共有三个可供小野猪进出的口,此时母野猪不在窝前,顺着一个窝门看进去,就见有三只小野猪趴在枯叶间,它们紧靠着,互相依偎取暖。
还有一只小野猪,它单独在猪窝的另一侧,哆哆嗦嗦地站着,它似乎想向兄弟姐妹靠拢,但虚弱的身体让它无法迈出一步。
就像胡大海跟赵军说的那样,这窝猪崽子出生的太早了。
东北的初春,若是有太阳还好。没太阳的话,穿袄都不感觉暖和。
尤其是山里,一刮大风那是没治了。而且即便像今天这样有太阳,可等到太阳落山,山里温度仍降到零度以下,这几只小野猪毛都没长齐,就算冻不死,它也得冻病了啊。
虚弱的小野猪,发出声声尖叫,既是痛苦,也是无助。正是它的叫声,被山风带到了赵军三人耳边。
在野猪窝南边,距离猪窝一米多远的地方,静静躺着一只被压扁的小野猪。看死的惨状,应该是母野猪压过,要不然不能肠子都挤出去了。
周围枯叶之间,还有一坨坨黑色的野猪屎。此时母野猪不在窝前,可能是觅食去了,但赵军三人不知道。
这时,赵军回手拍拍李宝玉,然后指了指不远处那棵的碗口粗细的松树,再又指了下李宝玉胸口后,随即这手张开往下一压。
李宝玉看懂了赵军的意思,这是让他原地待命。
接下来赵军手上动作不停,但这就与李宝玉无关了。
只见赵军跟王强用简单的手势进行交流后,舅甥俩一向左、一向右,准备沿着岗梁子从两侧往上摸。
岗梁子就如同人的鼻梁,两边山坡就相当于鼻梁两侧鼻翼。
这时候的野猪,它就在岗梁子两侧,与岗梁子的距离顶天二三百米。
听刚才小野猪吱吱叫的声音,赵军推测往上摸不多远,就能看到野猪窝。但不能确定野猪窝在岗梁子哪边,所以舅甥二人分头行动。
目送赵军、王强离去,藏身在树后的李宝玉有些不甘心。同样是跑山的,人家能去摸猪窝,自己只能待在原地。
但李宝玉也知道,赵军这样安排,是自己的本事不到家。
这座山上,树被砍得有些狠,从下往上看,看不到几棵树。这要居高临下,从上头往下看,那就更清楚了。
这种地形,如果母野猪留在猪窝前,很容易发现靠近的人。这种情况,要想在不惊动母野猪的前提下,摸到猪窝前。那不是小心、谨慎能解决问题的,那需要很丰富的经验。
就像此时的赵军,他猫着腰、探着头,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地上有枯枝、乱叶,赵军为了不发出声响,都是高抬脚、轻落步。
赵军走出几步,感觉野猪应该在自己这边。因为这片林子很清亮,没有榛杆灌丛。
因为野猪絮窝,就喜欢在清汤林子里找片空旷地,周围有榛杆灌木肯定是不行。
地上乱糟糟的落叶、细枝,拖延了赵军的速度,让他动作愈发的小心。
再往上摸二百三四十米,赵军就看到了野猪窝。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下四周,然后嘴唇往里收,连着学了两声鸟叫,试图给王强、李宝玉提醒,让他二人前来汇合。
情况有变,侦查要改强攻了。
此时的赵军,尽量压低自己身子,蹲靠在一个树墩子后面。
油锯手放树的时候,想要贴根伐树,那就得蹲着。蹲着干活不舒服,所以这帮油锯手都是站着伐树,这样一来,留下的树墩子都高,都过膝。
这时候赵军就蹲在树墩后头,一双眼睛四处寻摸,隐藏自己的同时,观察周围情况。
他怕母野猪藏在周围,冷不丁地蹿出来,再给自己撅了。
观察一番,赵军再次学了三声鸟叫。
赵军两辈子跑山,他会学山里各种动物的叫声,而且学的惟妙惟肖。
野猪不像傻狍子,野猪是很警觉的,平常一有风吹草动,野猪撒腿就跑。而刚生产完的母野猪,会护几天崽子。这时候一旦有动静,母野猪会奔着动静来。
但鸟叫声,野猪是不会在意的。因为这山里鸟太多了,野猪总听都习以为常了。
赵军第一次吹两声,第二次是三声,然后是四声。而且每一次鸟叫都是连续的,野猪听不出来,但王强、李宝玉肯定能分出来。
赵军又吹了两次,再通过观察,他断定母野猪确实不在旁边。
但即便如此,赵军也没往野猪窝前摸。因为小野猪不是死的,人冷不丁过去,受惊的小野猪会往猪窝外跑。
关键是赵军知道,野猪窝不只有一个出口,他奔一边去,小野猪肯定从另外两个出口跑。靠赵军自己,是没法将小野猪都带回去的。
所以,赵军才学鸟叫,招王强、李宝玉过来。
赵军耐心等候,大概过了七八分钟,赵军忽然感觉不对。
他往旁一看,就见一大坨不什么玩意,就蹿到了他身旁。
“哎呦我……”赵军一惊,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哥哥莫慌,是宝玉!”
赵军一看,就见李宝玉蹲在自己身旁。
山风太大,将李宝玉来时发出的声音都掩盖了。
“哥哥。”李宝玉嘴巴贴在赵军耳边,用手挡着风,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赵军以同样的方式,在李宝玉耳边道:“宝玉,你赶紧回去,上车取仨个麻袋。”
“哎!”李宝玉重重一点头,心想可有我发挥的机会了。
见赵军冲自己一摆手,李宝玉猫腰起身,慢慢按照原路往回走。
走出二三十米,回头见不着赵军后,李宝玉一个下跃,整个人就落在了下面的石头上。
紧接着,李宝玉双脚不停,以极快的速度下山。
赶来汇合的王强,就见上头的榛杆与树之间,一道黑影闪过。王强心头一颤,连忙伸手要去摘枪。
而就这时,随风一声“老舅”,让王强的手一顿。
王强皱眉看去,只见一大团黑影晃动之间就下来了,那速度之快,要不是他喊“老舅”,王强绝对把他当山牲口了。
李宝玉紧捯几步,试图在王强面前刹车,怎奈他体重大、速度快,无奈的李宝玉只能一把拉住王强胳膊,在将王强拽个踉跄的同时,李宝玉这才稳住身形。
“宝玉,你干啥去?”王强问,李宝玉道:“老舅,我哥哥摸到猪窝前了,让我取麻袋去。”
王强有经验,他一听就明白赵军要干啥,他忙道:“宝玉,我跟你俩去呀?”
“不用,老舅。”李宝玉一挥手,道:“我自己去就行,我自己去还快。”
王强一听,感觉李宝玉说的没毛病,当即便道:“那行,那你去吧。”
说完这句,王强又笑着说了一句:“你小子跑的是快,这家伙,飕飕的。”
“呵呵……”李宝玉闻言一笑,然后抬手一指上头,道:“老舅,见着我哥哥,你再替我美言两句啊。”
“啊?”王强一怔,他根本听不懂李宝玉这是啥逻辑。
而就在这时,李宝玉已动身。脚下是一缓处,李宝玉跑两步奔出五六米后,看眼前是一陡橛,大概有半米多高,李宝玉一提身,便跳了下去。落地后李宝玉不停,又从一处陡橛上跃下,然后为躲避树墩、山石,快速地跑出了s形。
看着眨眼就没影的李宝玉,王强不禁感慨道:“我大外甥说的对呀,这不抓坏人,都白瞎这材料了。”
四十多分钟后,李宝玉背着三条麻袋卷成的卷,来与赵军、王强汇合。
此时赵军、王强躲在一棵松树后,赵军学着鸟叫将李宝玉叫过来,就见张嘴喘粗气的李宝玉从背上摘下麻袋卷。
王强分麻袋,赵军轻轻捋了捋李宝玉后背为其顺气。
与此同时,此山背阴上,西山屯秦光泉、秦宏志、武大林三人,正围着一头死去的母野猪。
西山屯没投靠赵大奶奶前,屯里就有两棵16号,一棵归佟友丰所有,另一棵就在秦光泉手里。
就赵军带人捉拿一只耳那天,回家途中碰见打野猪的秦光泉叔侄二人,赵军买了他们的野猪,这才有了后来西山屯人找赵军解决狐患一事。
昨天被野猪撵的人,就是武大林。他回到楞场的时候,正好碰见胡大海出门倒泔水。
胡大海看武大林衣服、裤子破了,脸也刮坏了,就问他发生了什么。武大林把自己被野猪撵的一说,胡大海就告诉武大林,这事别跟别人说。
如果胡大海告诉武大林,不让他往外说,是因为赵军要小了棒子,那武大林海肯定会听胡大海的。可胡大海没说,武大林就藏了个心眼。
因为武大林听说过,胡大海是个老炮手,虽然已经不咋打围了,但他外甥还打。
武大林以为胡大海要将母野猪的消息告诉他外甥,于是当晚就把这事跟秦光泉说了。
西山屯人刚吃饱饭没几天,也顾不上什么带崽儿的山牲口不能打。
而他们这帮人在上山前,都把家里的枪带来了,秦光泉带的就是他的那棵16号。
16号能打霰弹,又能打独头弹。霰弹对付小型猎物,独头弹打野猪、鹿、熊。而气枪打不了野猪,所以在佟友丰留守西山屯的时候,武大林只能找秦光泉。
本来他们昨天就应该来,可西山屯这伙工人,领头的是张兴隆。
这老头子性格跟《四合院》的刘海忠挺像,都是个爱摆领导架子,还好大喜功、志大才疏的主。
秦光泉三人找张兴隆请假,张兴隆不但不给假,反而还特意看上了他们仨。
今天这是趁着张兴隆午饭后上茅房,秦光泉三人才溜了出来。
二百四十多的母野猪躺在地上,它是肩胛骨处中枪,子弹打透了身体。
母野猪身体微微抽搐,嘴里冒着血沫,腹下长托托的奶盒子贴在地上,挤出滴滴奶水。
这母野猪前天撵的武大林,昨天生的崽子。生产当天,母野猪一天一宿没离窝。直到今天,它才出来找口吃的。可没想到,还没吃饱呢,就被秦光泉一枪给撂倒了。
“泉哥,你行啊!”武大林向秦光泉一挑大拇指,笑道:“一枪就给磕死了!”
“那你看!”秦宏志在旁笑道:“我二叔打枪厉害着呢!”
打这野猪,武大林、秦宏志没出上力,却有猎物分,他俩可不得捧着秦光泉唠嘛。
“行啦,赶紧!”秦光泉招呼二人道:“你俩坐地就给这猪扒了,我看这猪能出一百斤肉啊,你俩扒出来肉,就装麻袋里往回背。
姓解那把头,还有姓黄那把头,他俩不要买吗?肉背回去,就卖给他俩,完了那猪头、猪蹄子、灯笼挂、大骨头、烂七八糟的,你们单搁个麻袋装上,拽那头那河里拔着去。
完了明天你俩再来一趟,给卖猪肉的钱,还有留出这几样都送家去。咱三家分吧、分吧,给孩子解解馋。要不这开春,啥也吃不着。”
“那你呢,二叔?”秦宏志问,秦光泉抬手往岗尖子上一指,道:“我翻岗子上阳坡。”
说着,秦光泉踢了踢母野猪的猪蹄,道:“瞅这老母猪刚下完羔子了,我去找小了棒子。等找着了,咱送家养活着。养大了,看卖给咱屯长伍的。”
“哎!”武大林闻言,忙问道:“泉哥,那你一会儿还回来不得了?”
“我回来啥呀?我不回来了。”秦光泉道:“我搁那么直接就回楞场了,完了你俩忙活完了,从这儿下沟塘子就回去了。”
“那行。”武大林应了一声,道:“那泉哥你自己慢点儿,我俩整完,我俩就回去。”
“嗯。”秦光泉略显高冷地应了一声,然后背着枪就走了。
打围人就这时候nb,摆摆谱也属正常。
要给猪开膛,得将其摆成四脚朝天的姿势。这时摆猪腿的武大林,看了眼秦光泉离去的背影,然后笑着对秦宏志道:“你看我泉哥,打着猪了,立马就不一样了。”
“呵呵……炮手都这样儿。”秦宏志笑道:“你打着灰皮,你回家不也nb吗?”
说完这句,秦宏志用胳膊肘轻撞武大林一下,坏笑道:“我嫂子不也给你洗脚吗?”
他们是各论各叫,武大林管秦光泉叫哥,秦宏志是秦光泉的侄子,却管武大林叫哥。
“呵呵……”想想近几个月来,自己的家庭地位直线飙升,武大林就忍不住发笑。
而武大林又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一想到自己如今过上的美好生活,他就念着王美兰的好。
一想到王美兰,武大林联想到一事,便问秦宏志道:“哎?兄弟,你说咱屯长男的也打围,他打着野猪,回家nb不得?”
在武大林心中,王美兰是传说中才有的人物。一个女人,比男人还豪气,给他们这些人发烟、请他们吃肉。武大林在想,这样的女人,在家会不会惯着男人?
“屯长男的?”秦宏志闻言一笑,道:“他,狗卵(lǎn)子!”
这个词用在此处,并非是骂人,而是说赵有财在打围上啥也不是。
“嗯?”武大林一愣,就听秦宏志笑道:“你没听那伙套户,那个姓黄的把头说嘛,屯长男的出门打围,把人家老牛磕死了!”
“唉呀妈呀!”武大林震惊地道:“给人老牛打死啦?那得赔人多少钱呐!”
“三千。”秦宏志此言一出,吓得武大林瞬间起身,道:“多少?三千块钱?啥老牛那么贵呀?”
秦宏志手比划,笑道:“他不是打一个,他是打仨!”
“啊?”武大林一脸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打仨?那能吗?”
“你看,我骗你干啥?”秦宏志笑道:“再说了,这也不是我说的,这是黄把头说的。”
说着,秦宏志从后腰拔出刀来,用刀往前比划,示意武大林把着猪腿,好方便他下刀。
“啊,黄把头跟屯长他家认识哈。”武大林说完这话,就听秦宏志道:“嗯呐呗,不光黄把头跟他家认识,解把头跟他家也不认识吗?当时黄把头说屯长男的打老牛前儿,解把头在旁边听着,那也没吱声啊。”
说着,秦宏志下刀开膛,并道:“解把头他亲弟弟,不是屯长家车老板子嘛。”
秦宏志口中的黄把头就是黄贵,而解把头自然就是解忠。至于他说的车老板子是本地方言,意思就是车夫。解臣天天开个解放跟着赵家人跑,西山屯人就传他是赵家的车夫。
这时野猪膛被刀划开,两人合力将灯笼挂拽出,挂在旁边的树上。
他们这不是为了敬山,而是没地方放。
“兄弟。”武大林提议道:“咱看看挑好肉往回背吧,剩下那烂七八糟的,咱给它扔河里拔上。”
“扔鸡毛河里呀。”秦宏志说:“俩挑好的往回背,剩骨头架子、灯笼挂啥的,就扔这儿得鸡毛的了。”
“那能行吗?”武大林道:“你二叔不说了吗?让咱给这……”
“给什么给?”秦宏志打断武大林的话,道:“这离河多老远呢,赶上他不拽了,让咱俩拽。”
秦光泉、秦宏志叔侄俩关系正经挺好的,但就关系再好,吐糟两句也没毛病。
见武大林不说话,秦宏志一指旁边,道:“这眼瞅就黑天,一下晚这背阴坡多凉呢?肉扔这儿也坏不了,明天咱起早来,给它整回去就得了呗。”
“那你二叔知道,不得骂咱俩呀?”武大林问,秦宏志笑道:“你傻呀,哥?咱不说,他上哪儿知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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