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宏真早早穿戴炽金团纹的四爪龙袍,束了一条白色抹额于头上。
“老四,你斗不过的。
但都是极精通察言观色,揣摩风向的人精。
人皇、阴天子、后土娘娘……所相中的那些,莫不如此。”
尽管这位宁王殿下极力压低,免得被外人听见。
中年书生微微笑道:
身心已受无垠太虚侵染,连龙气都散尽了……只会输得更惨!”
“我本就是命外之数,界外之人,何必受此拘束。
暖阁中,热烘烘的气息铺满房间,白含章依靠在软榻上。
祂们所代表的,乃是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没有开始、亦没有结束的旧日之道。
太子病重,已近膏肓了。”
“我等这一天,足足二十年!藩王夺不了嫡?庶出称不得帝?天下没有定了就不能改的事!”
所以,我于光阴长河上矢志发愿,各取一半,再辟新道!”
但凡有心传播流言蜚语的好事者都丢进诏狱,好去刀山火海滚个几回。
其间与四神之间,明里暗里的争锋交手。
宛若高踞九霄天外,俯瞰寰宇周天。
犹如枯死的树皮。
“自不量力。人行于大道之间,‘有’也好,‘无’也罢,皆如巍峨大岳高耸云端。
就连以往动辄弹劾上书的御史台,也难得收起话头安心做个哑巴。
所以,御史台那帮迂腐的木头。
插入胸口的那口冷不防,日日夜夜吸食着体内龙气,榨取着生机命元。
好从归墟取回埋葬四神之‘形体’的棺椁么?”
终究还是传扬出去。
尤其随着几位藩王先后入京。
你要愿行后者,九劫湮灭,十劫新生。
天帝不解问道。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方才弄好。
这位太子殿下呼吸短促,时不时抖如筛糠。
“纪九郎,你当真想清楚了么?
弃道果而不取,得尊号而不加,反而与虚空四神为伍。
纪渊像是脚踏登天长阶,意欲触碰那顶混沌冠冕,攫取四神之权柄。
若非【太一】孕育虚空,天帝无法涉足,恐怕早就将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那位白发白眉的老祖宗,这阵子不知道杀了多少嚼舌根的宫人。
身形伟岸的天帝抬头,深邃眸光洞穿大道本源。
纪渊挺身而立,衣袍猎猎。
此举让朝中不少百官盛赞,白容成无愧其贤名。
必定是发生极大的事情!
这位怀王殿下乃是孤身入京,没有带任何亲兵,也没有仆役相随。
极为朴素从简。
……
白宏真摆了摆手,起身往外走去:
“不了。”
“殿下,时辰到了,该动身了。”
暗流更为汹涌!
可倒向虚空四神,承其混沌冠冕,并不会改变这一切。
“你若强撑着上大朝会,让群臣看到他们所敬重的太子殿下,未来承袭大统的东宫储君。
“我摘四神共铸的混沌冕,是因为皇天道图蕴含‘命运’,超脱道外,可不受四神蛊惑。
再次被勾勒、呈现而出。
这个道理,我也晓得。
老僧双手合十,垂首道:
陈规双手捧着铜盘,声音哀切道。
近日的朝堂上,大有风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沉闷势头。
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些浓墨重彩的奇事怪谈,日月失色的惊天巨变。
纪渊目光沉静,低头望向那颗寰宇真阳也似的大道果实,摇头道:
一条极为深重的墨色长痕,从他的眉心延伸。
有无之间,能存何物?”
“太古十万年前,玄德诸圣联手打沉祂们,将其‘形’、‘神’分开。
大逆不道的事,可以想,可以说。
“若虚空四神胜这一局,九劫之后,再无鸿蒙,九劫之前,再无原初。
“殿下……”
白容成眸中如蕴金光,凝聚成一双威严竖瞳。
开辟鸿蒙,是此世应劫!
两者,我都不愿。
“革鼎万道,再开新路,也是大气魄。
天帝淡淡一笑,神色未有任何变化。
你我都是圣人子嗣,宗亲血脉!凭什么不能争?
那枚凝结【昊天】二字,气韵雄浑无穷尽的大道果实。
……
你若皈依前者,只你一人枯守混沌,等待大道再开;
怀王白容成唇角勾起笑意,吐出无异于天雷轰顶的一句话。
没等白宏真说完,坐在轿子里的白容成就摇头道:
“太子殿下?他今日未必能上朝会!这两日,东宫没有一份奏章批红,全由内阁主事……很明显了。”
白容成闭上双眼,他心如明镜,早就预见今日的大朝会绝不平静。
原本结实饱满的筋肉皮膜,一点点干瘪,失去光泽。
白含章摆了摆手,缓缓地坐起身子,温和笑道:
失去色彩,永恒静止。
更遑论接受群臣觐见!
没有这根定海神针,百官心思必定动摇。
白含章惨然的脸色,亦是稍微好些。
像是坠进冰窟窿,受那酷烈寒气侵蚀骨髓一样。
他让陈规退下,自个儿除去衣袍。
常年待在京城打理府邸的中年管事弯腰,低头提醒道。
打的正是怀王的旗子。
不少权贵门第的纨绔少爷都遭了罪,却也未见谁上书参一本。
没入胸口的鎏银匕首,像是长进血肉里面,无法拔除。
四神降世,大势已成!
太子已经输了,燕王也赢不了!
唯有我去做这个盖世圣主!”
诸多流言蜚语不胫而走。
“奇士之智,血神之力,怒尊之造化,龙君之妙谛……铸成造化仙器!
放权给内阁,也是无奈之举。
“一尊造化仙器,集合五运源流,怎么偏生选中你这么一个……我见过太古万道应运而生的天骄妖孽,或其心坚定不移,有救世之志;或舍道之外再无他物,有成尊之心!
无论如何,开辟鸿蒙第十劫的,他们皆愿受之。
因为生于此界,长于此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为【太一】本身就是有形无形、有情无情所存在的源流根本。
来到那座立于皇城深宫的城隍庙,白含章松开近侍的手臂,颤颤巍巍挺立腰杆,迈过门槛。
白含章缓缓行着,巡守禁军、太监女婢,皆跪伏垂首,不敢抬头去看。
抬轿的奴仆脚下如飞,踏着寅时过半的清晨薄雾,与众多文武百官一起向皇城而去。
一众美婢为白容成沐浴更衣,那袭炽金团纹的四爪龙袍披在他的身上,使得俊美脸庞更添几分尊贵气。
这便是无量劫。
都鲜少露面了。
可语气中的惶恐与震惊,却是不加掩饰流露出来!
“三皇兄,天底下就没定下来不能改的事!
但自不量力去撑天,粉身碎骨也怨不得人!”
除了自家轿子候着,还有另外一顶。
想要阻止祂们,唯有开辟第十劫,彻底打破桎梏。
你要明白,【太一】为宇宙之体,大道之本。
几如盛放的莲,要把整张面皮都给占据。
深宫禁地,值守的两尊大宗师险些强闯储君的寝殿。
……
至于恒河沙数的茫茫生灵,连一点墨痕都不算,尽数化为一片森然雪白。
尽管那一晚,内阁的颜兴、五军都督府的谭文鹰擅闯东宫禁中被按下。
天帝极为诚恳,将右手伸出,摊开掌心。
“赤玉髓只能解一时之痛,而且吃的太多,容易神智昏沉。
倘若翻开每一劫的浩瀚青史。
能够谋得官身,于六部供职的群臣才干也许不多。
……
即便道术广大的钦天监正来了,也是无能为力。
白容成薄唇一抿,面无表情放下帘子。
他心神极为接近那顶四神共铸的混沌冠冕,从中窥见寰宇周天尽归于无的大破败、大寂灭之景象。
黑龙台下辖的北镇抚司,更要把天京城掀翻了。
所以,我犹有几分把握自身的机会。
他藏在大袖里头的双手颤抖。
此时怕是连下床榻都艰难。
昏暗的庙内,只有香火飘摇。
“爹,儿子不孝。”
白含章面向城隍爷神像,低声叹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