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命途转机

“先考朱公讳守业之灵位.故儿朱秀之灵位.”

朱秀捧着两块从泥水浆里捞出来的灵牌，擦拭掉污泥，望着上面刻有的字迹喃喃念叨，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难不成，他在这世上当真还有亲人在世？

不不不，就算有，也应该是原本这具身体的血缘亲人，和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他的生身父母和乱七八糟的亲戚，都还在遥远的未来时空才对.

可为何，看到这两块牌位，他的心里涌出莫名其妙的沉痛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潘美吓一跳，认识朱秀快四年了，从沧州到泾州再到开封，不论什么样的境遇，都不曾见他流过泪，如今捧着两块从泥浆里捞出的牌牌，就哭得稀里哗啦，可真够吓人的

“咳咳~~朱小子.朱侯爷.节、节哀噢不不，我老潘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

潘美急得抓耳挠腮，安慰人的话他可说不出几句，朝胡广岳狠狠瞪眼，示意他赶紧说话。

胡广岳见朱秀满脸悲戚，原本是不敢插嘴的，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侯爷莫要伤感，说不定、说不定只是巧合！说不定这户人家没有生命危险，到了江宁，那姓周的就把他们放了”

潘美听不下去了，推了他一把，没好气低喝：“闪一边去！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比老子还不会说话！”

胡广岳讪讪笑着退到一旁。

潘美挠挠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怎么安慰人，一拍大腿喝道：“我说朱小子，你就听咱老潘一句劝，事到如今哭也没用，要紧的是咱们赶快到江宁去，先确定这姓朱的一家子与你有何干系，然后再想办法救人！”

朱秀吸吸鼻子，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低沉：“我没事，用不着担心，走吧！”

朱秀笑了笑，转过头继续望向倒映月光的河面，轻声道：“我在檀州与恩师幽居多年，对世上的欢喜悲乐看得更淡些罢了”

见朱秀沉默不语，潘美犹豫了下，说道：“近乡情怯，人之常情嘛，咱老潘能理解你！离家多年，和至亲久未相见，感情有些疏远，这也正常！

不过人活在世上，哪能没有亲人？又不像你那书里写的孙猴子，天生地长石头缝里蹦出来.”

潘美吃痛惨叫，掐住男娃的脖子将他提起。

朱秀指了指搁在桌子上的两块牌位，轻声道：“你为什么要抢这两块牌子？”

朱秀笑道：“我们何时偷了你家的东西？”

~~~

夜深人静，一艘客船升起风帆，缓缓驶离板桥店码头，逆着漕河往北驶去。

“大胡子白蜡头，赶快放了小爷，否则小爷搬来救兵，定要将你压在五行山下永世不得翻身！你个臭猢狲、泼猴%%^#”

朱亮仰头看着潘美，懵懂地道：“俺好像看见他哭了.”

突如其来的善待让兄妹俩很是不安，不知道这伙人想干什么。

朱秀笑道：“都是好孩子。”

朱秀笑了，眼睛却有些湿润。

朱秀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大丫有些畏惧地往后缩，想躲在哥哥身后，见朱秀没啥恶意，又好奇地探出头望着他。

朱亮抓抓头，皱着小脸，结结巴巴地把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

他紧紧咬住唇，矮小的身子在颤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显得倔强又坚强。

潘美恼火不已，抽出腰带把两个娃娃捆个结实。

潘美抻抻懒腰：“睡了，朱亮这小子不赖，自个儿眼皮子打颤，强撑着非得先哄妹妹睡着才肯睡。”

朱秀笑道：“我是谁，等见到你爹娘和阿嬷就知道了。”

朱秀面色如常，懒得理会他。

朱亮茫然地摇摇头：“俺不知道，俺从没去过.只是阿嬷经常念叨，说咱家是濠州定远县的，叫俺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在哪”

朱亮瞪大眼：“俺家也是濠州定远县的！你真是俺家亲戚？”

兄妹俩见潘美发火，吓得止住哭声，朱亮满脸畏惧地盯紧他，护在妹妹身前。

朱亮小声嘟囔：“俺家是种地的，可没有做官的亲戚”

朱秀打量一眼，八岁的朱亮长得虎头虎脑，重新扎好牛角髻，像个年画里放鞭炮的调皮娃娃。

朱秀深深吸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对乞丐兄妹，好半天才叹息一声：“带上他们，先找邸店住下再说。”

小丫头委屈地嘟着嘴巴。

朱秀翻了个白眼，轻轻拍打栏杆，幽幽道：“还不知道他们这一家，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朱秀三人惊愣住，潘美回过神，牛眼瞪大喝道：“小兔崽子再说一遍？”

潘美想了想咧嘴一笑：“也对！要不怎么说你们师徒是隐士高人，咱们这些都是浮世俗人！不过，如今你这隐士高徒也入了世，沾了红尘因果，更是我大周朝官家钦封的开国侯爷，定然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潘美砸吧嘴，大巴掌摸了摸他的脑瓜：“小娃娃懂个屁！往后啊，你们可要享福喽”

男娃大声说着，眼泪大滴大滴顺着面颊淌下，冲刷脸上的泥垢，留下两条清晰泪痕。

胡广岳一抱拳头，出门去找车马行带信。

潘美恼火地大声嚷嚷。

潘美手一松，男娃跌倒在地，摔了个屁股墩，满身泥浆，爬起身咬牙切齿地又朝潘美扑来，抢夺他手里的包袱。

这三个陌生人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打骂他们，反而给他们东西吃，请邸店的妇人为他们洗澡，还给他们置办新衣。

胡广岳机警地拔刀护在朱秀身前，潘美牛眼一瞪，“哟嘿”一声怪叫，反手就把那矮小人影提溜起，竟然是个八九岁的小娃娃。

只是兄妹俩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家里遭难后，又东躲西藏担心受怕，整日里饿肚子，身子干瘦肤色青黄，头发也是发黄干枯，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你可千万别憋着，我听人说，这越是悲恸的情绪越要发泄出来，憋在心里迟早坏事.”潘美忧心忡忡，像个老妈子唠叨不停。

朱秀看着手上的牌位，递给潘美：“收好。”

朱秀点点头：“你阿嬷和爹娘的名字可知道？”

朱秀默然了片刻，说道：“跟我说说你们家里的事。”

朱亮小心翼翼地道：“你认识俺爹娘？”

朱秀忍住笑，又道：“谁跟你说的？你可知濠州在何处？”

朱亮惊喜道：“你能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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