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美拿包袱裹好拎在手上，三人走出土院准备离开南洼子。

潘美嘿嘿笑道：“朱亮身上有股机灵劲，随你！”

潘美笑道：“十有八九的事，错不了！”

朱秀笑了笑：“我也姓朱，说不定是你家亲戚。”

“小崽子找死！”潘美火了，轻轻一脚踹在男娃屁股上，那男娃却反手抱住潘美的腿，张嘴狠狠一口咬在潘美小腿肉上。

路上，潘美不时斜瞟朱秀，发觉他脸色如常，只是眼圈稍稍发红。

男娃看向潘美手里拎着的包袱，愤怒道：“那两块牌牌就是俺们家的！”

朱秀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担心我不愿和他们相认？”

小丫头歪着脑袋，脸蛋懵懂。

潘美呆了呆，撇撇嘴嘀咕：“好个没心肝的.自家老娘生死不明，倒像个没事人一样.铁石心肠！”

朱亮抹抹泪，板着小脸道：“那是俺阿嬷的命根子！阿嬷说过，俺家什么都可以丢，就是这两块牌牌不能丢！”

朱芳抢着回答道：“俺爹叫朱武，俺娘叫杨巧莲！阿嬷叫.叫.”

朱秀皱眉，这小娃子看着像个男娃，衣衫褴褛，满身黄泥印子，光赤脚丫，脑袋两侧扎着的牛角髻松散开，头发脏兮兮地黏在一块，活脱脱一个讨饭的小乞丐。

朱亮不满妹妹插话，训斥道：“阿嬷叫吴友娣！笨丫头，总是记不住！”

男娃道：“当然知道！那是俺阿爷和小叔的牌牌！一个叫朱守业，一个叫朱秀！”

潘美还是第一次被小娃娃臭骂，气得七窍生烟，抬起巴掌就要教训他，吓得两个娃子紧紧闭眼。

男娃气得眼圈通红，小丫头瘪着嘴啜泣不止。

胡广岳忙道：“你可知这两块牌牌是什么？上面写的字你可认识？”

男娃眼眶含泪，大声道：“那两块牌牌是俺们家的！再说一百遍也是！”

潘美咧嘴一笑，示意了下手里明晃晃的长刀，吓得朱亮直咽口水。

“睡下了？”朱秀轻声问。

朱秀伸手拦住，潘美气愤道：“这两个小娃娃着实可恶，小小年纪就学会劫道，长大了怎么得了，先让老子痛打一顿再说！”

“.阿嬷和娘被坏人打了一顿，抓走了.俺带着大丫挤过墙缝躲了起来”

“阿哥！~”角落里，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捏着一根小木棍冲出，凶巴巴地朝潘美打去。

“放开俺！”小娃子颇有几分凶性，后脖领被揪起，还在张牙舞爪地叫嚷。

坐在桌旁擦拭刀身的潘美没好气道：“侯爷跟县太爷一样，都是指当官的，你小子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要是敢有半句假话，就把你扔进大牢里！”

四岁的朱芳梳着双丫髻，圆溜溜的黑眼睛，翘鼻头薄嘴唇，小小年纪已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

说着说着，朱亮呜咽抹泪，朱芳见哥哥哭泣，也跟着嚎啕大哭。

男娃仰着头大声道：“你们偷了俺家的东西，你们才是坏蛋！”

朱亮搔搔头：“可是、可是俺听见他们叫你侯爷？你该是姓侯才对！”

潘美赶忙摇摇头，嘟囔道：“倒也不是只不过你小子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冷静得可怕，不像一个即将和亲人重逢的人该有的反应”

朱秀站在船头，凭栏眺望，远处黑黢黢的河面一片平静，夜色下偶尔几只萤火虫飞过河面。

男娃愤怒地叽里呱啦臭骂一通，口音驳杂怪异，有些像江宁俚语，又有些像淮东土话。

“哪家的小崽子？胆儿真肥！敢抢到潘爷爷头上？小命不想要啦？”

潘美拍拍脑门，喃喃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事儿，把咱老潘整糊涂了”

虽然他说的话零零散散，没什么条理，但总的串起来，和朱秀从店小二处打听来的情况基本相同。

“老潘，叫店家送些饭菜来，吃过饭，咱们出发去江宁！”

朱秀勉强挤出一丝笑：“你叫做什么名字？”

朱秀笑道：“我是濠州定远县人士，你家是哪里的？”

“侯爷小心！”

潘美“嘭”地一掌击在桌子上，气呼呼地道：“好个周翎、好个周家，当真是欺人太甚！老子倒想会会这个拱圣军统军，到底有几分本事！”

“.他娘的~捅了乞丐窝啦！”

潘美掀开帘子从客舱走出，径直走到船头。

胡广岳沉声道：“侯爷，算算行程，他们应该已经快到江宁了！是否要属下传讯江宁的弟兄，让他们留意周家动静？”

朱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谁说我悲恸了？你闭上嘴别说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潘美担忧地嘟哝道：“想哭你就哭出来吧，都是打小没爹没娘的娃儿，咱老潘知道伱心里的苦.”

朱秀抛下一句话，起身推开房门快步离去。

朱秀温柔地笑笑，伸手抚了抚她可爱的环髻。

~~~

午后，板桥店街边一间邸店房间内，两个换洗一新的小娃娃局促不安地站在朱秀跟前。

刚走进一条逼仄充满秽臭气的小巷，一个矮小人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直扑潘美而去，似是要抢夺潘美手上装有牌位的包袱。

男娃大声道：“俺大号叫做朱亮！俺小妹叫做朱芳！”

朱秀默然片刻，微一点头。

“哎唷！~”

“能不能找到，就要看你说不说实话。把你家里的事说给我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朱亮见他不像坏人，有些迷糊，眨巴眼问道：“你真是俺家亲戚？为啥没听阿嬷和爹娘说起过？”

那周家敢欺辱咱朱家人，定要叫他好看！你打算怎么办？”

朱秀拍打着栏杆，夜风吹拂起两鬓发丝，深邃的眼瞳微眯，低笑道：“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潘美嘿嘿笑着，摩拳擦掌：“太好啦！这江南人士自诩风流，我老潘倒想会会他们，叫他们尝尝咱北地汉子的雄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