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元丰从警局的另一栋大楼走出来,手里拿了一叠资料,一上午的调查除了浪费时间外,没有找到任何有利的线索,他有点沮丧,出来后直奔停车场,准备再出去跑案子,谁知踏进停车场,远远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个人。
两个他很讨厌的人。
“李大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关琥双手交抱在胸前,笑嘻嘻地问。
注意到张燕铎的目光落在文件上,李元丰立刻把文件转去另一只手上,支吾说:“去吃午饭。”
“凶案一桩接一桩,亏你吃得下啊。”
李元丰怒视关琥,觉得他比罗林讨厌多了,如果说真要逼走哪一个,他绝对首选关琥。
手中一空,等李元丰注意到自己拿的资料被张燕铎抢了过去,已经晚了,他急得冲上前想抢回来,被关琥硬是插到了中间,笑道:“我记得吧,组长是要你跟我搭档的?你这样总是自由行动,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滚,老子想跟谁搭档就跟谁搭,关你什么事?”
“呵,说话这么冲,难怪不管去哪里,都没人愿意跟你搭档了,罗林也是这样被你逼走的吧?”
“没那回事,你别胡说!”
张燕铎伸手打断了两人的争吵,看着那些资料,他问李元丰,“罗林的案子昨晚已经宣告结束了,为什么你还要特意去心理医生那里查他的情报?”
“我是自己去看医生,顺便问问案情而已。”
“怎么你的心理也有问题吗?”
关琥的话在李元丰听来活脱脱就是要吵架的架势,偏偏他还一脸无辜的表情,李元丰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难道你们没有接到通知吗?今后我们所有警员每个月都至少去一次心理科。”
仿佛没听到他的解释,张燕铎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们调查过罗林调去派出所之前的履历,他在总部做事时曾跟你搭档过,却因为你处处针对他,导致他不得不调去区派出所。”
“干!你们居然敢偷偷查我……”
“所以他出事后你变得心慌意乱,假如他作案是心理有问题,而心理问题又是因为职场关系导致的,那曾经打压过他的你要负大半的责任,即使警方内部不给予你处分,你心里也有鬼——因为你的一时气盛,导致蝴蝶效应的产生,除非你一点道德都没有,否则多少都会在意一些。”
“不是这样的……”
“所以你才会积极参加罗林的案子,希望他的死因还有之后几名死者的死与他无关,虽然你的做法出于私心,不过这条线你查对了,方婉丽还有林青天的死与罗林一案没有直接关联,但你还是在意罗林的案子,才会无视上头的命令,继续暗中调查。”
听到这里,关琥点点头,“没想到官二代还是有点良知的。”
真相被一点点剖析出来,李元丰索性破罐子破摔,站在那里听他们兄弟俩对话,谁知接下来张燕铎的话是——“他有没有良知我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我懂,你跟变态比较熟。”
“关王虎,你在说自己吗?”
“喂,”听不下去了,李元丰忍不住插话进来,“我好歹也是警界世家出身,作为警察最基本的良知还是有的。”
他的辩解被无视了,张燕铎又说:“李元丰是怎样的人不重要,但罗林会调去区派出所的事多半跟他无关。”
“欸?”另外两个人同时叫起来,相比之下,李元丰的声音更高一些。
面对他们的反应,张燕铎微微一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两人同时点头。
“我饿了,比起在冷风中聊天,我现在比较想先填饱肚子,”看着李元丰,张燕铎说:“你不介意请我们吃饭吧?”
李元丰一脸便秘的表情,然后二话不说,闷头朝前走去,看着张燕铎笑吟吟地跟在后面,关琥有种感觉,他的狐狸哥哥又找到新的戏弄目标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阿门。
不出关琥所料,李元丰为了避人耳目,没去警局的职员食堂,而是选了附近商业大楼里的一家很讲究的西餐厅,既然对方请客,关琥就没跟他客气,点了好几道平时不舍得点的高档餐点。
“现在你可以说了。”等餐的时候,李元丰对张燕铎说。
“你是左撇子?”看着李元丰调整刀叉的位置,张燕铎反问。
“我是不是左撇子跟罗林杀人有关吗?”
张燕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始讲述自己的推测。
“罗林调职与你无关,是因为他在警局混了几十年,工作无功无过,是个老油条,就算他一开始不小心得罪了你,被你打压,最多跟你道个歉,找机会多讨好一下你就行了,你们是搭档,这种机会多得是,不至于被逼到不得不离开的程度。”
“还以为你们多有本事呢,看来这顿西餐我白请了,”听了张燕铎的话,李元丰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你说错了,他根本就没有来讨好我。”
期待同事都讨好他?这人到底是有多幼稚啊。
关琥很想吐槽,但想到李元丰调进重案组后的种种遭遇,又觉得他挺可怜的,说:“是不是你没有注意到人家来讨好你?你这个人看起来智商平平,判断事物的水准多少会有落差的。”
“呵呵,敢情我掏钱请你们吃饭,还要接受你们的嘲讽?”
“我只是根据资料做出结论——罗林不会跟你对着干,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假如他没有向你示好,那一定是当时有其他的事情盖过了你的打压,让他没有精力理会你。”
“事实上当时他根本视我为无物,有什么事是比工作更重要的?”
“生命。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其他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想多了,我还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找人杀他。”
“我知道,假如你真有那个本事,重案组这些人早就被调走了。罗林的事恐怕你根本没有跟家人提过,你能做的最多是联合职场同事打压他,逼他服输而已,谁知罗林会请调去派出所,当时你应该害怕了,担心自己的行为会给家族拖后腿。”
李元丰不说话,不过悻悻的表情证明了张燕铎都说中了。
说到正事,关琥收起了嬉皮笑脸,吃完饭,他将餐盘推开,说:“既然罗林不是在意你的打压,那最大的可能是他在工作中遇到了麻烦,我们调查了去年你跟罗林搭档时处理的案子,最后一件是弃尸案,当时他的状况有什么不同吗?”
李元丰惊讶地看他们,“你们连这个都查到了?”
“只是翻了下档案而已,具体情况还是想跟你本人了解,”张燕铎笑眯眯地说:“你也很想早日弄清事情真相对吧?”
李元丰成功地被他说服了,想了想,开始讲述去年他跟罗林搭档的经历。
其实他和罗林最初合作得还不错,要说罅隙,主要是出于罗林一次酒后的嘲弄,罗林有点倚老卖老,而他则年少气盛,索性拉帮派孤立罗林,没多久,罗林就精神恍惚,连着做错了好几件事,后来就以很快的速度请调离开,把他搞了个措手不及。
“拉帮结派玩孤立,你中学生啊。”听到这里,关琥忍不住呛他。
“我也就是想挫挫他的气焰,他背后说我坏话是他的问题有没有?他不仅不道歉,还在搭档做事时放我鸽子,不打招呼就离开,要不就请假,把所有事情都推给我做,你们说我对付他也很正常吧?”
李元丰说完,很期待得到对方的肯定,但张燕铎根本没理会这点,问:“他是在哪件案子里出现上述状况的?”
“就你们刚才提到的弃尸案,这样说来,在那件案子之前他还算正常,后来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他居然敢无视我欸,你懂不懂被无视的那种感觉?”
关琥看看张燕铎,点点头,“再懂不过了,不过这种事习惯就好。”
“能把案子的具体情况说一下吗?”
“案子本身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发现尸体的场所。”
某栋老公寓在拆迁中,施工人员发现了公寓后的尸骨,公寓后面也是一栋陈旧的楼房,尸骨就夹在两栋楼房之间仅有三十多公分的水泥墙缝隙里,直到要拆迁时才被发现。
由于时间久远,尸体早就化成了白骨,李元丰当时就在现场,他记得白骨呈头朝下的扭曲形状,骨骼上有一些不会马上致命的裂纹,后来看鉴证资料才知道死者是女性,鉴证人员说她在坠楼后没有马上死亡,而是经历了一段痛苦的挣扎过程,过程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是一两天。
至于这是凶杀案还是事故,至今也没得出结论,当时他们分成几组分别追这个案子,却毫无进展,两栋公寓住户里没有失踪的人口,后来搜查范围扩展到附近几个区域,甚至调出了近年来的失踪者档案,但都一无所获,就这样,这件案子成了悬案。
听着李元丰的讲述,关琥渐渐想起来了,当时他在负责某个跨国毒品案,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几个国家之间来回跑,等他忙完,这个案子也告一段落了,所以前因后果他都不是太清楚。
“除了场所外,还有其他离奇的地方吗?”张燕铎问。
“没有,要是硬要说有,那就是罗林对我态度很差,搭档需要做的事他不执行,还当着其他人的面跟我对呛,所以是他先挑衅我的,不能怪……”
听到话题又要回到原点,张燕铎抬手止住了,再问:“你好好想想,罗林态度的转折点在哪里?”
“从他喝了酒后骂我开始,后来看到女尸,他的态度就更恶劣,那天在现场,他直接说身体不舒服就离开了。”
“他是进公寓后就是这样的态度?还是看到女尸后离开的?”
“嗯……是看到女尸后……那件案子是有点诡异,但作为老警察,他的反应也太过激了,所以当时我就认为他是故意在跟我作对。”
“你再想一下,女尸跟现场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没有了……啊对了,有一个地方比较奇特,在尸体的手骨附近我们发现了一条带银饰的细绳,应该是手链,绳子不知什么原因断掉了,落在尸体下方的地上。”
张燕铎的声音变得锐利起来,“手链有什么具体特征?”
“就普通的绳子编的,要不是上面缀了银饰,可能会被当成是垃圾忽略掉,可能是一直放在阴暗的地方,绳子还没有完全掉色,是那种暗红色调的……”
关琥心里一凛,他终于明白张燕铎反应强烈的原因了,急忙拿出手机,调出里面的照片给李元丰看。
“跟这个像不像?”
那是他在法医室拍的照片,其中一张是放大的金盒跟红线手链,李元丰看到手链,眼睛立刻瞪大了,连连点头。
“很像,连银饰形状都像,不过这个颜色深了一些……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照片?”
关琥没回答,而是对张燕铎说:“好奇怪,为什么我们查那件案子时,没看到手链?”
张燕铎不说话,低头沉吟了几秒,突然站起来,匆匆向外走去,关琥立刻跟上,李元丰跟不上他们行动的节奏,有心要去追,看看桌上放着的账单,只好放弃,拿起账单先跑去付账。
等他付了钱出来,又一溜小跑地追到警局的停车场,张燕铎跟关琥已经上了车,为了不被落下,他直接扑到了车上,问:“你们去哪里?”
“你的速度再快一点,我们就该去医院了。”
关琥及时把车门打开,李元丰前脚刚上车,张燕铎就启动油门把车开了出去,他在后面慌忙系着安全带,边问:“你们是不是抓到什么线索了?”
“嗯,到了你就知道了。”
其实关琥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不会在李元丰面前泄底,免得回头被嘲笑,反正跟着张燕铎走就没错。
张燕铎去的地方是罗林犯案的那条路,关琥还以为他要重新勘察现场,但他却把车停在了附近,下了车,边走边打量四周,关琥很快就明白了他在留意交通监控,在周围逡巡了一会儿,突然加快脚步,向不远处的咖啡屋走去。
关琥记得那个咖啡屋,那天血案发生后,他们还去咖啡屋做过调查,张燕铎会再次来这里,看来他是发现了当初被忽略的线索。
三人进了咖啡屋,跟店主说明来意,店主很配合地将那天的录像调出来给他们看,却不是室内的部分,而是咖啡屋停车场门口的监控探头,由于探头很小,上次被他们忽略过去了。
“这里面会有线索?”看着张燕铎不断按着快进键,李元丰忍不住问。
“碰运气。”
他们运气很好,在案发的前五分钟,镜头里出现了罗林的身影,他像是在等人,在停车场附近来回逡巡,没多久,有人向他靠近,但那人打着伞,无法看到她的长相,只能判断那是个中等个头的女人。
女人穿着长至膝盖的风衣,下面是灰色长裙,她打着蕾丝边的太阳伞,跟罗林有短暂的接触,但很快就离开了,罗林在原地打了个转,也向前走去,跟刚才相比,他的脚步有些蹒跚,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酒。
张燕铎立刻倒转录像带,从女人接近罗林的地方重新看,但那个太阳伞太碍事,再加上角度的关系,几乎将女人的上半身都遮住了,根本抓不到明显的特征,他们甚至无法确定这两个人是否有说过话。
“罗林好像是在跟她接触后,行为就变得异常了。”在连续看了三遍录像后,李元丰说。
“她会施法术吗?可以控制一个人的行为?”
关琥这句本来是吐槽,没想到张燕铎竟然表示赞同,“很有可能,别忘了小魏就刚刚遭遇到类似的事件。”
“可是小魏是被下药的,罗林又没有。”
“你怎么确定没有?”
“因为尸检没有提到啊,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难道用喷雾剂之类的药?如果女人这样做,会马上被发觉的。”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
张燕铎按下暂停键,录像定在某个画面上,关琥跟李元丰同时凑到近前,就见女人抬起手臂,张燕铎指指她的手腕,上面好像戴了什么,但模糊不清。
“这个……是手表还是手链?”
“不会是一年前白骨案里出现的手链吧?”
“这需要小柯的帮助。”
张燕铎让关琥把这段视频跟老板要下来,开车回警局,路上,李元丰忍不住问:“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知道录像里的女人也戴了同样的红绳手链?她跟罗林的死有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关琥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他唯一敢肯定的是张燕铎只是猜测女人戴的是红绳,至少这段录像证明了罗林杀人不是单纯的心理疾病。
“我有种预感,你的猜想是正确的,”他对张燕铎说:“罗林的案子跟两起骸骨案都有关联。”
张燕铎开着车不说话,关琥继续照着自己的思维往下说:“现在我们来重组一下案情——罗林杀了人,他死了;林青天杀了方婉丽,他也死了,假使杀人者都要受到惩罚,那方婉丽呢?”
“所以方婉丽跟整件事一定有关系。”张燕铎说:“回去后你重点调查方婉丽的履历,包括十年前的,李元丰,你把去年跟罗林搭档处理的那件案子的资料调出来,越详细越好。”
不知道李元丰有没有发现,至少关琥感觉到眼前这位先生不像是酒吧老板,而是重案组组长。
糟糕,这种怪异的上下级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人回到重案组办公室,蒋玎珰刚好跑进来,看到他们,举起手里的资料,说:“小柯把租屋骸骨的相貌还原图做出来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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