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李元丰跟关琥已跑了出去,张燕铎则走到电脑前,重新调取罗林一案时的交通监控。
被所有人视为无物,蒋玎珰有些困惑,晃晃手里的资料,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给我吧。”
江开用腿撑住椅子,滑到蒋玎珰身边,拿过还原的相貌图,再跟屋主陈靖英的相片对照着看,说:“看来很可能是同一人。”
“百分之八十相似,小柯也说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问题是他怎么会死在自己家里,十多年都没人发现。”
“你知不知道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人失踪,其中死亡的比率占了一半,只能说都市繁华又冷漠,走失的、自杀的、遭遇意外死亡的这些人,如果家人不报警,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失踪……”
张燕铎把行凶路段附近的交通监控看了一遍,没有找到打太阳伞的女人,那女人在跟罗林接触过后,就消失了,就像曲红线消失的时候一样。
两个案子的相同点越来越多,如果说它们彼此没有联系,他绝对不信。
听到江开跟蒋玎珰的对话,张燕铎心里一动,问:“你跟家人询问曲红线的事了吗?”
“问了,她学名叫曲恬,十年前她在大学跟有妇之夫混到一起,被她父母赶了出去,后来就再没联系过,我父母只打听到这些,我查了曲恬的户口记录,这十年中她没有更换过身分证,也没有就职记录,不知道是改名换姓了,还是遭遇了不测。”
“她的学校是燕通大学吗?”
出了好几条跟燕通大学有关的线索,要说曲恬也是燕通大学的学生,张燕铎也不觉得奇怪。
谁知江开摇摇头,“不是,是一家歌舞学院,听说曲恬长得很漂亮,舞也跳得很棒,业余时间在酒吧唱歌赚钱,据说她跟有妇之夫就是在酒吧认识的……哈哈,后面这些都是八卦了,你想知道更准确的消息,要给我时间慢慢查。”
“又是燕通大学,这所大学是被诅咒了吗?”
关琥跑进来,听了一半对话,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将刚找到的资料放到张燕铎面前。
小柯将咖啡屋录像里的女人镜头放大,经过特殊技术处理后,可以清楚看到她腕上的链子,圆形结扣刚好在手腕的外侧,关琥又将金盒里的手链照片放在旁边对比,除了颜色无法辨认外,两个物体的相似度很高。
“我还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巧合。”
关琥把两份资料推开,露出下面方婉丽的履历,他指指方婉丽的学历,说:“你看,又是燕通。”
这是个张燕铎早就猜到的答案,所以他没有过度反应,说:“你查案的速度变快了。”
“因为我查到方婉丽曾在十年前因为某个案件为警方提供过证词,把那个案子提出来后,所有关于她的资料就都事无巨细的记录在案了。”
关琥将电脑萤幕拨到自己这边,手指弹动键盘输入密码,调出了与方婉丽有关的案件资料,让张燕铎看。
说是与方婉丽有关,其实她在整个案件中只充当了一个提供口供的角色,由于案件本身过于轰动,反倒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那是十年前的旧案,当时内部都称它做判官疑案。
某个疑似有精神疾病的男人在被警察临检时,跟警察发生冲突,并抢下警枪逃匿,在逃亡过程中,男人窜入某个郊区民宅,杀了那家的男主人,又在强暴女主人后吞枪自杀。
但,这一切才刚刚拉开死亡的序幕。
没多久,警方在查找证据的过程中,发现女主人跟有精神病的男人是认识的,便开始怀疑他们有亲密关系,但就在警察追查是否是女主人枪杀疑犯的时候,女主人中毒身亡,于是本来的突发杀人事件变成了谋杀案,警方只好把搜查重点转为投毒案上。
接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有人向警方报案说,正在某悬疑杂志上连载的小说跟案件很相似,请他们关注,就是这条线索将警方的注意力都引到了作者身上。
当时负责此案的是一个小组,组长范喜生,罗林是组员之一,大家读完作者的连载,由于小说跟实际案例极度相似,便一致怀疑所有凶案都是作者在幕后操纵的。
后来下毒的凶手被证实是死者表哥的情人,那个表哥是个公子,很需要用钱,所以在家产问题上起了纠纷,就在警方开始调查时,表哥跟情人在逃亡途中因为车速过快出车祸身亡。
而情人的丈夫正是那位写悬疑推理小说的作者。
至此,整个案子开始向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专案小组里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案件都是作者操纵的,另一派则认为假如作者是凶手,他不可能预先知道案子走向,将每一件血案都算计到位,甚至提前写出小说,是有人在利用小说的情节,模拟案件。
就在两派争执不休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专案组某位成员在处理帮派械斗中死亡,没多久另一位说查到线索的成员也在回警局的路上遭遇车祸过世,他提到的线索也因此中断了,这两次事件搅得组里人心惶惶,开始对查案做出不积极的态度,罗林就是其中一个,他首先提出退出专案小组。
之后又有人陆续退出,最后只剩下范喜生还坚持追查,后来没多久不幸再次降临,他在跟妻子争吵中被推搡滚下楼梯,后颅骨受创严重,宣告不治。
乍看去,这些人的死亡都跟本案毫无关联,但无形中又有种诡异的联系,像是一股红线将诅咒串联到了他们身上,在一连出了这么多意外后,案件就再无人问津,再加上凶手都已死亡,警方便正式宣告结案,当时这个案子在警局内部曾一度成为禁忌的话题,似乎连提一提就免不了惹祸上身。
因为那篇悬疑小说的名字叫判官,所以这起案子也有个别名叫判官疑案。
关琥带来的旧案把组里成员的兴趣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凑在一起看完后,关琥指着作者的名字说:“看到了吗?这部书的作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心理学家韩东岳。”
谢凌云曾说过韩东岳因跟妻子感情不和而离婚,结合判官案,关琥弄明白了,什么感情不和?根本是韩东岳的妻子有了外遇,还跟情人联手下毒谋财害命啊。
“既然他是心理学权威了,那他怂恿当事人杀人也是有可能的。”蒋玎珰推测道。
李元丰也拿到资料回来了,大家的谈话他听了一半,问:“那方婉丽在判官这件案子里又是什么角色?”
“当年专案小组的组员怀疑一系列的凶案是韩东岳自导自演的,所以在几次凶案发生时,曾去查过他的不在场证明,方婉丽为他做过时间证人,不过大家都在同一所大学,韩东岳又给方婉丽上过课,所以方婉丽的证词真实与否比较微妙。”
听着老马的话,关琥一拍手掌。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终于弄懂了在路上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这一系列的案例跟十年前的极度相似,那就是有罪者都将受到惩罚,正如罗林死亡前的呓语,张燕铎没听错,罗林说的正是——判官。
这或许就是方婉丽在自杀前犹豫的原因。
十年前的那件案子里,方婉丽跟罗林一定有过接触,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判官一案早消失在方婉丽的记忆里,在儿子惨遭毒手后,方婉丽更不可能去联想到那件事,但是之后电视不断播放有关罗林这个人的简历跟生平,她在自杀前突然想起来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她才暂时放弃自杀,不是她恐惧死亡,而是想在死之前将自己知道的都曝光出来。
但是林青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可是为什么十年前停止的命运齿轮又启动起来了?让它启动的转折点究竟是什么?
旧案的信息量太大,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中,办公室寂静下来,最后还是李元丰先开了口,将自己找到的资料放到桌上,说:“一年前女尸骸骨案的资料我都拿来了,但我没找到物证手链。”
大家的目光看向他,李元丰又说:“就是落在骸骨下方的那条褪色的银扣链子,我找遍了物证室,都没找到,电脑的记录里也没有。”
“又出怪事了吗?”
电脑里没记录这一点关琥相信,因为他跟张燕铎去找李元丰之前有查过罗林负责的案子,也没发现有关手链的情报,但物证室里也没有,那就奇怪了,那只有两个原因——一,闹鬼;二,有人拿走了。
“什么链子啊?你们说的女尸骸骨又是怎么回事?”
蒋玎珰好奇地发问,见大家都不回答,她把李元丰拉到一边,说:“你来解释。”
“我……我也不清楚。”
李元丰不想提罗林的事,支吾搪塞,蒋玎珰便去拜托老马调查,看着他们在一旁忙碌,关琥对张燕铎说:“会不会是罗林拿走了?”
“这是唯一的可能。”
张燕铎不相信鬼神之说,所以他首先怀疑的就是在红绳手链出现后反应异常的人。
罗林曾负责过判官一案,同时负责的同事很多人都死于非命,他出于害怕的心理,很有可能将物证拿出来销毁,这也就是解释了为什么面对李元丰的打压,罗林的反应不大——因为红线手链让他陷入恐慌,生怕跟同事一样暴死,便毁掉红线,又主动请调离开,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样做就没有事了。
这一点可以说通,但让他奇怪的是,在当年的判官案中,没有任何细节提到红绳手链,甚至没有受害人戴有类似的红绳,那罗林是怎么把女尸跟十年前的案子连接起来的?
“韩东岳妻子出车祸的车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他问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所以都提前做了调查。”
关琥将事故调查表取出来给张燕铎看。
资料里将车祸原因写得很清楚,车辆没问题,反而是由于警方的失职造成了事故的发生——在被警车追赶时,韩东岳的妻子跟她的情人超速驾驶,导致车辆翻滚到山下,也正是这一点让警方的立场变得微妙,而韩东岳在媒体记者的炒作中一跃成了众所周知的新闻人物,连带着他编写的心理学著作也都销售一空。
关琥忍不住想,真不知道对韩东岳来说,这算是不幸还是幸运。
不过站在公正的立场上,他说:“判官案中的所有死亡事件都与韩东岳无关,至少没有明确的人证跟物证证明他参与此案,相反的他是在案中唯一得到好处的人,除了妻子死亡这一打击外,他名利双收。”
江开说:“我很好奇判官这个故事最后怎样了。”
“据说没写完,因为当时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杂志社被迫撤下了这篇稿子,后来还有不少粉丝上网抗议,但作者本人说妻子的过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写不下去了,故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也许不是不了了之,而是暂停搁笔,等待后续而已。
看着眼前一摞资料,张燕铎很想知道那段系列奇案跟这次案子的连接点在哪里,曲红线究竟是谁,她在案子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租屋骸骨的相貌复原图出来了,应该是房东陈靖英,我怀疑他当时也在调查判官案,这可能就是他的致死原因。”
可以连接上的线索越来越多,关琥却没因此感到高兴,反而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查起,他有种感觉,整个案子中,仿佛冥冥中真有一名判官,手拿朱砂笔,将作恶的人一个个勾掉。
却不知最后划掉的又将是谁?
“也许我们该去会会那位神秘的教授先生。”张燕铎沉吟着说。
“是啊,不过要先跟上头打招呼。”
关琥的话引来大家奇怪的目光,众人一个表情,像是在说他这次怎么这么守规矩了。
面对大家的审视,关琥挠挠头,“有头儿的批准,将来出事,才有人背黑锅,你们说是吧哈哈。”
没多久,那位所谓可以背黑锅的上司就回来了。
听了大家的汇报,萧白夜批准了他们继续调查,并将一年前的女尸案也提出来重新调查,他让李元丰跟蒋玎珰负责复原女尸的相貌,老马跟江开去联络当年参与判官案的组员。
任务接到后,关琥总觉得心里有疙瘩,感觉有些线索很重要,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临走时问江开那个神秘人是否有再打示警电话来,江开说没有,让他不用担心,萧白夜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跟踪凌潇,会确保她的安全。
“你好像心事重重的?”在去燕通大学的路上,张燕铎问关琥。
关琥给他的回复是再次换了个坐姿,十分钟内他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了,但总觉得坐得不舒服,难怪张燕铎会注意到他有心事。
“我只是在想,大阴天的为什么你还要在开车时戴墨镜。”
张燕铎把墨镜摘下,换成了无框扁形的眼镜,但关琥的毛病还是没纠正过来,依旧在座位上烙饼。
“看来不是墨镜的问题。”张燕铎冷静地说。
“嗯,不是,那就是……小魏!”
终于想到他一直在意的是什么问题了,关琥一秒坐正身体,掏出手机准备打给小魏,却发现萤幕上一大排未接来电跟留言。
“又是姑奶奶的,她找我准没好事。”
关琥边说着边打给叶菲菲,却一直无法接通,他看了留言才知道叶菲菲是中午的航班飞行,她要上飞机,临走时联络不到关琥,就请谢凌云多注意小魏,因为她离开时发现小魏的状况又有点反常。
看看留言时间,已经是几小时前了,那段时间他们正忙着搜集资料跟开会,没有注意到,关琥转打给小魏,听到的是电源切断的提示,谢凌云那边倒是马上接通了,告诉他自己现在就在他们的公寓,但是找不到小魏,电话也联络不上。
“你今天不忙?”
“不忙,因为采访工作都被人顶了。”
谢凌云语气轻松,完全没有被架空后的郁闷感,而是担心地说:“所以我决定还是集中精力找小魏好了,他上午给我打过一通电话,没头没尾的,我真担心他再被人下药。”
“他说了什么?”
“说不关他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只是巧合,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回答,而是说他会阻止悲剧的发生。”
“是几点给你的电话?”
“十一点的时候吧,后来他就挂断了,我再打就打不通了。”
听到这里,关琥跟张燕铎对望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情况。
张燕铎说:“江开也是那个时间接到匿名报警的,打电话的可能是同一人。”
“一定是同一人,所以小魏为了不让江开或是我们听出他的声音,才特意用了变声器,他平时就写推理冒险小说,会购买古古怪怪的器材不奇怪。”
“你们在说什么?小魏做了什么坏事吗?”谢凌云在对面问。
“暂时还不知道,如果你要找他,一定要提防他攻击你,我跟我哥现在去燕通大学找韩东岳,有消息再联络。”
关琥说完,挂了电话,转过头,就见张燕铎的眉梢扬起,心情似乎不错,他忙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没。”
“那为什么这么开心?”
“没。”
明明就表现得很开心的样子嘛,关琥狐疑地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的话,猛然醒悟过来。
“啊你不会是听到我叫大哥,开心成这样吧?”
“想太多,”张燕铎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很冷淡地说:“我只是刚刚想到,小魏也是左撇子。”
“欸?”
“所以在去拜访韩教授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