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章  面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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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想住原来的房子,是打算在香港酒店订一个房间。我绝不能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

这一提议让凯蒂吃惊不小,她既困惑又感到恼火。如果查理还讲究一点点体面,他都不会让他的妻子发出这种邀请。她不想欠他们任何一方的人情。

“唉,可我实在受不了让你去住酒店,而且,这会儿的香港酒店肯定会让你生厌。那里到处是人,乐队的爵士乐整天吵个不停。求你快答应去我们那儿吧,我保证查理跟我绝不会打扰你。”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凯蒂越发找不出推辞的借口了,她没法让自己毫不客气地断然说出那个“不”字,“恐怕眼下我跟陌生人住在一起不太合适。”

“可我们跟你是陌生人吗?哦,我可不愿那样想,我希望你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多萝西双手紧握,她的声音,那沉静、审慎和尊贵的声音颤抖着,眼里含着泪水,“我太想让你来了。你瞧,我要借此向你赔罪。”

凯蒂没弄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查理的妻子对她有什么亏欠?

“恐怕我一开始并不太喜欢你,觉得你有点儿浪荡。你知道,我太老套了,也觉得自己气量狭窄。”

凯蒂瞥了她一眼,她的意思是说起初她认为凯蒂粗俗。尽管不让自己表露出来,但凯蒂心里却在哈哈大笑:现在她才不在乎别人对她怎么看呢!

“当我听说你跟你丈夫去了那块死亡之地,没有片刻的犹豫,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卑鄙了。我太羞愧了,你那么出色,又那么勇敢,让我们这些人显得一钱不值,统统是二流货色。”说到这儿,眼泪顺着她那和善、亲切的脸上流了下来,“我实在无法表达对你有多么钦佩。我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你所承受的巨大损失,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真诚地同情你。如果容许我为你做一点点事情,就是对我莫大的恩典。不要因为我错怪了你而怀恨在心,你是位英雄,而我只是个荒唐可笑的傻女人。”

凯蒂低头看着甲板,很是苍白无力。真希望多萝西不要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被打动了,这是真的。但又难免心生厌烦,觉得这个头脑简单的女人竟会相信这些谎言。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去,我当然也很高兴。”她叹息着说。

72

汤森家住在山顶上一座俯瞰辽阔海景的房子里。查理通常不回家吃午饭,但凯蒂到达的那天,多萝西对她说,如果她想见见他,他就回家一趟向她表示欢迎。凯蒂想了想,觉得既然免不了要见到他,倒不如马上就见。她悻悻然感到有些好笑,等着看他到时那副尴尬相。

她很清楚邀请她来家里是他妻子一时兴起,他也顾不得自己的感受便立刻同意了。凯蒂了解他,他那种办事永远追求体面恰当的愿望是何等强烈,而热情款待她显然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不过,若是他回想起他们最后一次会面的情景,也很难不感到羞愧吧:对汤森这样虚荣自负的人来说,这就像一块无法愈合的溃疡。他深深伤害了她,她希望自己也能同样伤害他。他现在大概恨她吧,她高兴地想到她不恨他,只是鄙视他。反正,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都不得不对她大加奉承,这可真是既讽刺又令人满足。那天下午她离开他的办公室时,他一定满心希望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她。

而现在,她跟多萝西坐在一起,等着他走进来。在这间豪华的起居室里,她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喜悦。她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周围到处摆着可爱的鲜,墙上挂着一幅幅悦目的图画。窗户遮了阴,很是凉爽,让人感到舒适自在。想起传教士住过的那间空荡荡的平房,她不禁打了个冷战。那几把藤椅和厨房的餐桌,桌子上铺的桌布,污迹斑斑的书架上摆着一本本廉价版的小说,还有那几块尺寸不足、布满灰尘的窗帘。唉,那一切真是让人不舒服啊!恐怕这些多萝西连想都没有想过。

她们听见一辆汽车由远而近驶来,随后,查理大步走进了房间。

“我来迟了吗?但愿我没有让你们久等。我得去见总督,实在走不开。”

他走到凯蒂面前,握住她的双手。

“我非常、非常高兴你能来这儿。我想多萝西已经跟你说过,我们希望你住在这儿,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希望你把我们这房子看成自己的家。我也愿意亲口把这些话说给你:如果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我能为你效劳,我会感到非常高兴。”他的眼里流露出迷人的真诚,让她怀疑他是否看出她眼里的嘲讽。“我实在是笨嘴拙舌,有些话说不出来,又不想让人觉得笨头笨脑,但我很想让你知道我多么同情你丈夫去世这件事。他是个了不得的好兄弟,这边的人都会很想念他的。”

“别说了,查理。”他妻子开口了,“我相信凯蒂明白……鸡尾酒送过来了。”

按照外国人在中国的铺张习惯,两个穿着制服的中国男仆走进房间,端来几样开胃菜和几杯鸡尾酒。凯蒂拒绝了。

“哦,你应该喝上一杯,”汤森带着一贯的爽快和热忱坚持道,“这对你有好处,而且我相信自打你离开香港后一定没喝过鸡尾酒这东西。除非我彻底搞错了,我相信你们在湄潭府没法弄到冰。”

“你没搞错。”凯蒂说。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图景——那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身上的蓝布衣裳破破烂烂,看得见里面瘦骨嶙峋的肢体,就那样躺在围墙边上死去。

73

他们开始享用午餐。查理坐在桌子的上首位置,轻松地掌控着话题。说过开头那几句同情的话后,他便不再把凯蒂当作刚刚经受了灾难性痛苦的人,而更像是刚刚动过阑尾手术,从上海来这儿改换一下心境。她需要快活起来,而他也准备好让她快活。要让她感觉自在,最好就是把她当成家庭一员对待。他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开始谈论秋季赛马大会,还有马球——天哪,要是他无法把体重降下来,那就不得不放弃马球了。然后又说到他上午跟总督聊天的事情。他谈起他们在海军上将的旗舰上参加的那场舞会,谈到广东的时局,以及庐山的高尔夫球场。几分钟后凯蒂便觉得自己不过是周末离开了一两天而已。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六百英里外的内地乡村(距离相当于伦敦到爱丁堡那么远,对吧?),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像苍蝇一般成批死去。不一会儿,她便发现自己已经在打听某个打马球时折断锁骨的人怎么样了,这位太太是否回家了,或者那位先生有没有在打网球锦标赛。查理说着自己拿手的小笑话,她对之报以微笑。多萝西带着些微的优越感(现在也把凯蒂包括了进去,因此就不再让人稍稍觉得冒犯,反而成了联结她们的纽带)温和地挖苦殖民地的各色人物。凯蒂开始有些活跃了。

“是啊,她看上去已经好多了。”查理对他的妻子说,“午餐前她那么苍白,简直吓我一跳,这会儿脸颊上已经有点儿颜色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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