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在他手腕上轻轻震动。一跳,再一跳,落在冰雪上面,体积随即开始膨胀:
从骰子大小,到橘子大小,到拳头大小,再到他膝盖那么高。忽然,整个宅子咔咔作响,墙壁摇动,屋瓦狂震。
它看上去想要拼命顶开某种压力,拼命撑开体积,然而,几次膨胀、几次收缩,终于一声哀鸣,飞快地缩了回去:
【我……不太行。这里太强了……我动不了……】
【我来帮你!】小油灯气哼哼地嚷嚷。它在沈乐胸口的挂包里跳动,射出一道电光:
【看我把周围劈开!劈开了,你就能展开了!】
“青灯!不得无礼!”沈乐大惊喝止。
如果他对这里的情况没猜错,小油灯想要在这里展开,最少最少,也要面对千年未曾磨灭的军气英魂——
而如果往大里说,它要面对的,甚至可能是华夏数千年来,无数代、亿万万同胞的传送、追忆、纪念乃至信仰。
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你不去挑衅它也就算了,你还要正面挑衅它,是怕它碾不碎你怎的?!
【好吧……】
被沈乐用力按住,隔着背包大力揉搓脑袋,小油灯也只能气哼哼地安静了下来。
沈乐咔咔连声,从背包边上一束束卸开帐篷杆子,在冰雪上打下地钉,支起碳纤维帐杆;
很快,就有跟在后面的学生上来,协力展开帐篷布,串在帐杆上面,为老教授们的到来支起一个略微温暖、避风的所在。
然后,一个个帐篷支起,一件件仪器被取出、摆下,在最高的峰顶附近,暂时建立起一个前进营地:
“差不多了……够待下我们这些人了。放好东西,我们登顶!”
到达这里以后,沈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整个山顶给他的压力都差不多,或者说,已经超过了他可以用精神力探测的范围。
他也只能像一个平常学生那样,站在旁边,等着本校的系主任和几位老教授,在狂风暴雪当中,眯着眼睛,来回踏勘:
“应该就是这里了。”
“是的,差不多就是这里。”
“参考封禅泰山的仪式……山顶最高处的平地,是最合适的地方……”
“如果要筑坛祭天,然后把祭文埋下去的话……祭坛的位置,应该是在山顶中心,或者稍微偏一点的地方?”
“总之,就以中点为圆心,画个圈子,然后在圈子里找吧!大家不要怕辛苦,最后这一拨了!”
“好的……”
有气无力的应答声四下响起。学生们拉紧了兜帽,戴好了手套,快速拿起仪器,开始按照地面上划出的线条,分片扫描:
有人推着探地雷达,一格一格,来回扫描;
有人打开了金属探测器,跟在师兄后面,亦步亦趋,像割草一样扫过去。一边扫,一边嘀嘀咕咕:
“没有啊……”
“这儿也没有……”
“不够深吧?”
探地雷达上波形不停变化。冰雪,土壤,岩石,反射出杂乱无章的波形。
能跟着这种团队出项目的,哪怕是学生,你都已经是熟练人才。高频天线,中频天线,低频天线,仔仔细细扫描一遍,推着雷达回帐篷里分析数据。
沈乐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旁边,散开精神力小心警戒,同时感受这片天地的反应:
没有反应。在他眼里恢宏,壮丽,锋锐的气息,对于峰顶上这些不断勘测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道是当他们不存在,还是华夏官方团队探测华夏的遗迹,本来就不会被排斥……
所以,我碰就不行,他们挖就没问题吗?
“找到了!”帐篷里忽然响起一声大喊。哗啦一下,急速的脚步声从各处响起,扎进分析数据的帐篷:
“就在这里!地下有东西,大概在……一米到1米5深,是个……”
学生反反复复的推拉着屏幕上的原始数据,口气疑惑:
“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没事!先挖!”
沈乐一马当先,拿起破冰斧,按照探地雷达标定出来的位置,一斧头砍了下去。咔嚓,咔嚓,连续几斧砍开冰层,随即换成冰镐,很快又换成工兵铲。
地面上的积雪积冰,飞快被他破开一大片。紧接着,其他的学生就拿着镐头,铲子,冲击钻,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师兄你歇一歇!我们来!”
“这冻土挖起来很累人的!”
“别急,我们轮换!反正东西已经找到了,半天挖出来还是一天挖出来,区别没那么大,我们慢慢换手!”
“那边的,别停!把整个山头都扫一遍!没准还有别的好东西呢!”
虽然七八个学生轮流换手,在山顶冻土当中,要挖出一个一米深的坑来,也着实不容易。
先是用冲击钻,再是用木镐,大铲子换成小铲子。终于,在地面刨出一个半人深的坑后,金属探测仪又一次过来,“滴”、“滴”两声,发出了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下面有东西!
到了这一步,教授们甚至不肯让学生上手了。他们亲自跪在地上,拿着一巴掌长的小铲子,竹签,木签,一点一点刨开土层,恨不得直接用手去挖。
夜色渐渐浓厚,又渐渐消褪,阳光再一次落在山顶上。
风停雪住,阳光倾洒。考古系的系主任颤抖着双手,从泥土当中,捧出一块糊成一团,根本看不清表面的板状物。
送进帐篷,小心清理表面,然后,上面的字迹,被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出来:
“维元狩四年,岁次壬戌,六月庚辰,大汉骠骑将军冠军侯臣去病……”
“找到了!”
“我们找到了!”
欢呼声蓦然爆发出来。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四十几岁年富力强的壮年研究者,20出头,刚刚开始读研,纯粹跟过来干苦力的年轻学生,蹦跳着,呐喊着,热泪长流:
“我们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