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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霸道天道,孰优孰劣?(二)

终南山,藏兵谷。

朔风已歇,天地间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影。

山谷深处,一方静室独立于寒寂之中。窗棂半开,几根虬枝倔强地探入视线,枝头上几点微小的桃苞在料峭寒风里生显得尤有生机。

袁天罡持着那卷早已在天下掀起滔天巨浪的檄文,负手静立窗前,而檄文上的每一个字句,连同字里行间那股沛然莫御、直欲破开旧世樊笼的意志,却始终萦绕于他的脑海,久久不散。

负责给桃树供暖的炭盆里,火焰摇摇晃晃,但散发的暖意却驱不散他周身弥漫的萧瑟,这并非寒意,而是一种勘破世事后的沉寂与旷远。檄文中的字句,此刻在他心湖中无声回响,激起层层涟漪,又归于深邃的平静。

其上的一字一句,便如洪钟大吕,轰然撞开了一扇他未曾设想的巨门。其中之格局、气魄,三百年前后,他曾见过几回?

而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单是这一篇檄文,其立意之高远,恐怕已非他执着于“霸道”框架下的“复唐”所能容纳。

而那经口耳相传、比檄文本身更震动天下的“敢叫日月换新天”,更如一道惊雷,在他固守的理念间轰鸣不止,余波久久难平。

帝位象征,天命所归……这些他视作棋局根本的要素,在其人眼中,竟是如此轻飘。这已非寻常的逐鹿争霸,而是对整个旧有权力秩序和价值根基的彻底颠覆。

室内寂静无声,袁天罡的目光久久凝注在窗外那几点含苞待放的桃苞上。

而在他身侧,一道着素白宽袍,广袖博带,气质飘渺的身影无声出现,旋即依旧无声,只是背着手略略弯着身子,挑逗着那几个桃苞。

袁天罡并未回头看他,目光依旧锁在桃苞之上。半晌,沙哑的声音才打破沉寂:“万世新篇…民心即天心…李淳风,他脚下这条路,可就是你当年念念不忘的天道?”

李淳风洒然发笑,指尖虚拈桃,旋即广袖轻拂,使得桃枝微颤。

“天道无常,唯变所适。其志在止戈息乱,再造生民之乐土,此心与你我当年踏遍山河、推演星图时所求,并无二致。只是……”他揽着大袖,负手于身后,脸上带笑,“他选择的路,比你我的推演更为彻底。他欲破的,不仅是乱世之象,更是乱世之根。”

“破根?”袁天罡的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谈何容易?三百年沉疴,早已深入骨髓,盘根错节。门阀虽终,然将门豪强并起,视兵权如命,藩镇节度拥兵自重如虎,武人当权之积弊如山,岂是一腔热血就可涤荡?”

他沉默片刻,继续出声,“我以霸道为引,落子制衡,欲挽狂澜于既倒,重铸李唐神器,再定乾坤秩序。虽手段酷烈,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斥我为祸源……”他罕见地停顿了一下,眼前掠过百年来无数被他以大局之名牺牲掉的棋子,旋即又归于漠然,“或许,他说的不错。”

“然若无我三百年落子,或激化,或延缓,或引导,这天下,早已在天宝十四载后无休止的混战中化为修罗血海,又焉能存此根基,容他今日振此宏声?”

李淳风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桃苞,温润的眸子里映着那点顽强的新绿,旋即略略颔首:“霸道或可定一时之乱,扫平眼前之敌。然戾气深种,遗祸无穷,如同扬汤止沸,沸止而薪未去。他欲行釜底抽薪之举,其志可嘉,其路维艰。你我之争,霸道天道,孰优孰劣?观此子所为,或许……”

他收回目光,看向袁天罡,“或许,是我们都拘泥了。这天下苍生所盼,或许从来就不是你我的霸道或天道,而仅仅是……生息。”

“拘泥……”袁天罡念着这两个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一片被风卷起的残雪轻轻落在桃枝上,触之即融,如同一个无声的落子。

这盘以天下为枰、苍生为子、下了三百年的棋局,此刻在他心中呈现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图景。

他,李淳风,还有那个以民心为旗的人,都是棋手,但现在看来,或许……亦皆是棋子。

“万世新篇……好大的气魄。”袁天罡的声音最终响起,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但这并非是对李淳风的认输,也非对萧砚的服膺,而是对自己三百年坚持与这奔涌而来的时代洪流之间,那无可回避的矛盾的一声回应。

“李兄,你说,这次……你我谁会赢?或者说,这赢字,于这浩浩汤汤的洪流之中,于你我,还有意义吗?”

李淳风静静看着他,没有回答。

窗外,那孕育着未知生机的桃苞,在寒风中轻轻颤动。

袁天罡缓缓转过身,离开窗边。那背影依旧伟岸孤高,如山岳般不可撼动,但那份三百年来支撑他的、睥睨天下的绝对信念,似乎已在无声无息间,悄然消融。

他并未放弃落子,江南的棋局仍在推进,漠北的风云仍需搅动。然而,驱动他的目的,或许已悄然从赢下这盘棋,变成了看清这‘万世新篇’究竟能铸成何等模样,以及在这翻天覆地的变局之中,寻找到自身存在了三百年、最终将归于何处的答案。

窗外,那几株含苞待放的桃,终究在这早春,悄然绽放。

——————

漠北,王庭。

天地间仍然酷寒,唯只有帐内一如既往散发着稳定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皮革气息。

沙盘已被撤去,述里朵斜倚软榻上,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却无损她摄人的威仪。

明明还只是少年但已极为高大的耶律尧光跪坐在她身侧,手中捧着一卷汉文兵书,正低声为述里朵诵读着其中段落。几个侍女垂手立在不远处,低着头像几道影子。

帐帘被无声掀起一角,世里奇香领着一个宫卫快步走入,而后者甫一进来,便单膝跪地,低声禀报道:“太后,耶律剌葛之叛军主力已突破松山外围斥候,前锋距王庭西北已不足一百六十里。赵思温将军急报请示,是否按原定计划回师夹击?另,元行钦将军遣信使至,言奉萧大汗密令,需提审石敬瑭入营。”

述里朵眼皮未抬,只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让赵思温沉住气,按兵不动。元行钦处……”她略一沉吟,“告诉他,石敬瑭乃重要人证,待战后本后自会亲自移交萧大汗处置,请他稍安勿躁。”

宫卫领命退出。世里奇香这才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卷轴,双手呈上,声音压得极低:“太后,这是刚由南面辗转传来的,萧大汗的《告天下臣民书》抄本。”

述里朵终于抬起眼帘,接过那卷尚带着室外寒气的卷轴。她的动作不疾不徐,但未及全数展开,目光就已锐利地扫过其上气魄扑面而来的文字。

掠过开篇坦承的“李氏,讳祚。亦萧氏,讳砚”时,她停顿了一会,但神色波澜不惊,显然早已洞悉。进而待目光扫过那惊心动魄的汴梁宫变、朱氏覆灭时,亦只是眉梢微挑。直到她的视线精准地锁定在一行字上:“孤联漠北,制草原,护北疆,此乃囊括戎狄入王化。”

“囊括……王化……”

这四个字,真是好霸道,果然是李九郎会说出来的话。述里朵无意识的舒了一口气,但尽管如此,太阳穴仍不受控制地微微跳动了一下。

她心中所有关于合作、博弈、甚至屈辱联姻所维系的那一丝侥幸,此刻终于荡然无存。她虽然早就明白与萧砚之间不是盟友之间的携手并肩,但眼见这满带征服者居高临下的宣告,以及这句对整个草原独立性和未来命运的最终裁定,仍然让她在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阴山脚下那短暂的背叛,为重修旧好不得不送出质舞的屈辱,萧砚在漠北局势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对掌控力,以及檄文中那气吞山河、欲重塑寰宇的宏大志向,更有那几次夹带无数算计的肌肤相亲……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最终汇成一股洪流,将她彻底淹没。

在这股绝对的力量和宏图伟略面前,漠北独立自主、争雄草原乃至问鼎中原的旧梦,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同螳臂当车,顷刻间化为齑粉。草原与中原的融合,显然已是萧砚意志所向的、不可逆转的铁律。任何试图阻挡的力量,都将被这滚滚洪流碾得粉碎。

帐内温暖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世里奇香敏锐地察觉到太后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寒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小尧光也停止了诵读,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母亲瞬间变得冰冷锐利的侧脸。

怅然、苦涩,与一抹不甘在心底蔓延。然而,仅仅只是数息之后,这些激烈的情绪便被一股更强大的无力感与清醒的认知死死压了下去。

述里朵深吸一口气,面色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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