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59章 霸道天道,孰优孰劣?(二)  不良人:诸位,一起复兴大唐吧!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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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不是那个妄图在乱世中攫取天下大势的漠北王后,而是必须为整个草原未来存续负责的领袖。她要做的,不再是徒劳地对抗这不可逆的大势,而是如何让漠北在这股融合的洪流中,付出的代价更小,融入的过程更平稳,并在那个即将到来的新时代中,为草原或者说她自己,争取到尽可能多的生存空间、尊严和话语权。

“母后?”小尧光放下书卷,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关切和不解,“这便是你常说的中原檄文吗?父汗……在上面说了什么?王化……是像书上说的,让草原人都学汉家礼仪,穿汉家衣服,做汉家臣民吗?”

述里朵的目光转向儿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但她只是伸出手,温柔却无比坚定地抚摸着尧光头顶。

“尧光我儿,”她的声音很平稳,“记住母后今天的话。这世间最硬的道理,不在书本的道理上,而在刀锋的寒光中,在铁蹄的践踏下。王化……那是胜利者手握权柄,为失败者描绘的、必须接受的未来图景。”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按在小尧光的发顶,仿佛要将这份认知灌入他的脑海里,“但你要记住,弱者若想在强者定下的规则里生存下去,甚至活得更好一些,就必须比强者更懂得规则,更要学会……利用规则。”

“利用规则?”耶律尧光似懂非懂,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母后深沉的脸庞,闪烁着懵懂却认真的思索光芒。而这道启蒙,也注定将伴随他往后一生。

述里朵收回手,目光转向世里奇香,眼神已无半分权衡:“传令赵思温。叛军既已入彀,不必阻拦。放耶律剌葛过松山。让他的人马再深入些,靠近王庭外围。务求一战全歼其有生力量,不留后患。”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元行钦将军处……他要石敬瑭?给他,把人体面地送过去。告诉元将军,此战,他的策应之功,本后铭记于心。战后,本后会亲自修书,向萧大汗详细禀明漠北平叛经过,为元将军请功。”

“并,传令各部将领。此战,凡俘虏,无论贵贱,一律不得擅杀。尤其是晋军中的将校子弟,更要善待。伤者,务必给予医治,食物饮水不可短缺。”她的目光扫过世里奇香,“这些人,日后或许都是我漠北与中原新朝……沟通的桥梁。他们的命,现在很值钱。”

“是。”世里奇香不敢大意,急忙应声。

“慢着,”述里朵唤住她,一字一句清晰吩咐道:“奇香,你亲自去办两件事,不得假手于人。其一,立刻从本后母族与各部挑选二十名最聪颖、最健康、最好学的贵族少年,年纪在五岁至十岁之间。备齐我漠北最珍贵的皮毛、良驹、宝石作为觐见之礼,再准备言辞恳切的荐书。待此间战事平息,道路畅通,立刻护送他们前往汴梁。恳请萧大汗开恩,允其入汴梁国子监大学或讲武堂学习汉家经典、律法、军略。待萧大汗的王后诞下子嗣,这些人早晚都能派的上用场。”

“其二,”她继续道,“召集王庭最博学的智者和通晓汉文的文书,由韩知古负责,整理我漠北八部历代传承的风俗、祭祀、物产、山川地理、部落源流,务必详实准确,绘制舆图,编纂成册。同样要制作精美,准备妥当,与少年们一同送往汴梁。”

世里奇香肃然躬身:“奴婢明白。”

述里朵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那卷檄文上,又缓缓移向身边正努力理解母后话语的儿子,沉吟片刻,站起身走向帐门,世里奇香不待多想,只是无声地跟上。

掀开厚重的毛毡帘,一股凛冽的寒风立刻灌入。述里朵站在帐外,眺望着灰蒙蒙的天际线和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山峦轮廓,王庭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沉默良久,她才用一种近乎漠然,却又异常平静的声音说道:

“当年先王龙驭宾天前后,凡亲身侍奉、知晓内情的……一个不留,俱皆赐死。做得干净些,痕迹抹去。”她顿了顿,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过去。永远埋在这片天地之下。”

世里奇香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进而瞬间就明白了述里朵的深意,她只是先低声应命,随即又谨慎地问道:“那……耶律曷鲁将军与萧敌鲁将军那里……先王当时…他们也都在场的。”

“我弟那里。”述里朵打断她,“我自会让他知晓分寸,明白什么该说,什么该永远闭嘴。他是尧光的舅舅,知道该怎么做。”

她的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军营方向,声音愈加淡漠,“至于耶律曷鲁……他身为耶律宗室,追随先王多年,忠心耿耿,也该去陪伴先王了。此战,便是他尽忠报国、马革裹尸之地。让他死在与叛军搏杀的最前线,保全他的英名。还有……那几个一直对送走奥姑和本后亲近中原颇有微词的宗室老顽固,你知道该怎么做。确保他们不会活过这场战事,更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让一些风言风语影响到大王。”

“是。”世里奇香深深低头,躬身退去。

而述里朵负手独立于帐前,寒风卷起她的衣角,猎猎作响,却又无声无息。

——————

王庭西北百里之外,松山以西。

虽已入三月,漠北的寒风依旧凛冽,但比之酷寒冬末已缓和许多。连日强行军的疲惫刻在每个人脸上,但营地中并不全是萧瑟。沿途吞并、劫掠来的大小部族,提供了额外的帐篷、皮袍、肉干甚至一些健壮的马匹,使得这数万兵马仍有余力维持着骨架。

连绵的营盘里,胡卒们围着大大小小的篝火嚼着肉干,修补皮甲,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和烤肉的焦香,以及一股大战前夕的紧迫气息。

李茂贞帐中,其人独自坐在角落一张铺着皮毛的矮榻上,脸上亦是难掩风霜之色。这会不过只是兀自盯着身前展开的漠北舆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目光沉凝。

假李在外喊了两声,旋即掀帘而入,带进一股寒气,立刻又拉紧门帘。他搓了搓手,凑近炭盆取暖,“李兄难得细观战前布局,可是有所筹谋?”

李茂贞头也不抬:“有事说事。”

假李干咳一声,踱步走至舆图前,“风雪稍歇,但将士们连月奔波,人困马乏。耶律剌葛被迷了眼,只知一味催促东进,视王庭空虚如囊中之物。如此下去,恐非长久之计啊。”

他指尖点向代表王庭的圆点,又划过象征赵思温与元行钦的标记。

“赵思温主力被‘调’往褚特部方向,王庭空虚,此乃阳谋,诱敌深入。述里朵那女人必在回程途中或王庭外围设下重伏。耶律剌葛这蠢货一头撞进去,正中下怀,九死一生。”但他又指了指代表元行钦的点位,“但我们未必不能将计就计。”

李茂贞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假李毫不在意,继续道:“元行钦部,人数不过两千余骑,纵是精锐,在此苦寒之地,亦是人马俱疲。述里朵遣他出来,必有重任,再不济也是截断我军退路。”

“故我已向耶律剌葛建言,若我军能示敌以弱,佯装主力全力扑向王庭,吸引赵思温南来,则元行钦必然脱离赵思温主力开辟其他战场……这时候,李兄可亲率麾下最精锐的本部兵马,借松山南麓沟壑地形隐蔽急行,待其来断我后路。只要待其与我军后队纠缠,阵型拉长,首尾难顾之际,李兄便能如利刃出鞘,直插其腰腹。同时,我可以说服耶律剌葛,分出乙室部数千骑兵,从正面死死咬住元行钦前锋。与李兄两面夹击,雷霆一击,不求全歼,只求重创其主力。甚至若能阵斩元行钦……此等泼天之功,足以震慑述里朵,更能向大帅与晋国证明我等价值。届时,无论是趁乱在王庭外围劫掠补充,还是逼退追兵,从容退入于都斤山深处,都有了转圜余地。”

李茂贞略略眯眼,眼中寒芒一闪而逝。但未等他开口,帐帘便被人猛地掀开,一名风尘仆仆的岐王卫带着寒气冲入,脸上带着异样的神色:“岐王,中原……中原有惊天檄文飞传。是……是那秦王萧砚回应江南的,抄本在此。”

假李眼神一厉,抢先一步劈手夺过,迅速展开。李茂贞也站起身,目光沉凝地投了过来。

假李的目光飞快扫过檄文,掠过“李氏,讳祚”、“终结乱世”、“开万世新篇”等字句时,脸色并未什么变化。但等他甫一看到“不良帅袁天罡者,乃三百年祸乱之源,九州动荡之罪魁”时,瞳孔却是骤然收缩,而后一股暴怒涌上心头,手指猛地收紧,竟将那份抄本嗤啦一声撕成两半。

“狂妄!棋局未终,焉知执子者是谁?!想掀棋盘?没那么容易!”

假李的声音有几分破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烦躁。他猛地将撕碎的檄文掷于将熄的炭火之上,几点火星挣扎了一下,便被迅速蔓延的焦黑吞没。

李茂贞没有理会假李的莫名失控,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炭火上那片迅速化为灰烬的檄文残片上,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暗不定。

他追求的岐国霸业,他念念不忘的皇图……在方才匆匆瞥见的宏愿面前,似乎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看着地上燃烧的檄文灰烬,竟是默然许久。

假李看着这一幕,眼角微微抽搐,心中冷笑更甚。但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紧盯着李茂贞:“李兄,方才之计……”

李茂贞缓缓抬起头,看都不看假李,对那岐王卫道:“传令各军,整备兵甲马匹,随时听候调遣。”

假李眼中精光一闪,强行压下自己的暴怒,立刻抱拳:“李兄爽快,这等重任,就托付给你了。”

他转身掀帘而出,步履匆匆,心中却已在盘算如何确保李茂贞在接下来的突袭中,有去无回。

帐内,李茂贞独自伫立,寒风从门帘缝隙钻入,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营帐外,士兵粗鲁的吆喝声、马匹的嘶鸣声、篝火的噼啪声交织成一片萧瑟的战场序曲。他挺拔的身影在摇曳的帐影中,显得格外孤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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