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天子幼小稚嫩,若在刘胜见他的时候,出现一些问题,又该如何是好?
不如先一刀切了,日后再讲。
刘胜听了,失落的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太阳渐渐落下,
邓绥让人点起灯火,继续看起了下面呈送上来的文书。
有说太学近来学习的,
也有被派出去考察各地水土,检查水利情况的张衡发来的报告。
邓绥看著看著,眼神忍不住疲惫起来,很快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在梦里,
她见到了凭藉死亡,摆脱了那沉重国政的先帝。
刘肇很感激的对她说,“真是辛苦你了。”
邓绥说,“我是您的妻子,更是您的臣子,接受了您临终前的託付,又怎么敢懈怠呢?”
“倒是陛下,您在九泉之下过得又如何呢?”
“还是不错的。”
刘肇回忆了一下自己死后的日子,总体是很合他心意的。
章帝这位生前对后宫不怎么注意,只甩手给竇氏的父亲,在冥土相逢后,对著刘肇展露出了无比的温柔。
他甚至真的按照阴司鬼吏的推荐,用自己的阴財,为刘肇在蒿里置办了一栋宅院,距离他所居住的阴宅並不遥远。
可惜,
刘肇並没有接受父亲的好意,只转身向著母亲那边走去。
梁贵人那边,
生前从未相见的母子总算得以团聚。
而刘肇也知道了,为何生命末期,一向喜欢入梦看一看孩子的母亲,会消去痕跡。
因为梁贵人也在为他置办阴间的產业,希望英年早逝的孩子一下来,便能得到母亲的抚慰。
那还有什么可迟疑呢?
章帝这个父亲,
不需要了!
就是竇太后有些看不惯他,討论起阳世的时候,总忍不住念叨下刘肇將国事託付给邓绥这一行为:
“这跟刘炟有什么区別?”
“那邓绥日后做的,指不定还没我好呢!”
皇帝年幼,太后临朝,
这跟她生前有什么不同?
刘肇这个小子,
想办法掰到了自己,转手却又让事情轮迴起来。
好在刘肇不跟她计较。
生前种种,他已经懒得再管了。
现在只需要享受死后的安寧便好。
“这样啊。”
“也挺好的。”
听完刘肇的话语,邓绥生出了些羡慕的情绪。
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刘肇凭藉功绩,已经名垂青史,称得上一代明主。
除去子嗣,他没有额外的遗憾。
可邓绥的志向还没有实现。
“那你多多勉之!”刘肇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隨后梦境的浓雾散去,
邓太后睁开了双眼,
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斗爭也开始了。
而伴隨著时间流逝,
她处理政务越来越熟练,也慢慢展露出,那比先帝还要强硬的性子。
到底是武门出身的女子,小时候还有过带兵打仗的志向,
邓绥可不会像前朝的竇太后那样,看上去硬气,实际上被亲近之人说几句好话,心肠便柔软下来,定下的决策也跟著更改。
她的意志配得上大汉女君的身份!
可这对某些人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於是延元八月,
马上就要满周岁的小皇帝刘隆,因为突发的小儿病症去世了。
宫廷里没有任何毒害他的痕跡,幼小的婴儿隨时隨地会遇见危险,以至於失去性命,这也实在正常。
私下正为养子准备抓周礼物的邓绥很是悲伤。
她想起一百多天的刘隆被她抱著登基时的柔软,
想起这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学会翻身、坐起、趴动时的快乐。
虽然没有骨肉的缘分,但邓绥觉得自己就是他的母亲,完全无法和当年的竇太后共情。
奈何她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她。
那会是意外吗?
也许吧。
邓绥心里想著:
她更希望是意外。
这样她还能安慰自己,
那个孩子像他的父亲、兄长一样,都是夭折的命格。
而不是在延续父祖血脉的基础上,好不容易拥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却由於某些隱私诡计而被摧毁。
之后,
邓绥清理了宫中的人,
就连先帝时受到信任重用的宦官也被她排斥到了荒凉的南宫,或者诸位先帝的陵园中。
被追諡为“殤”的刘隆由於在位实在短暂,还没来得及修建属於自己的陵墓,於是只能从父亲和帝的陵园中划出来一块地方进行安葬。
邓绥下令缩减相关开支,不想因为皇帝接连去世而劳累百姓。
再之后,
她不愿再看到皇帝去世,便选择了刘祜继承皇位。
邓绥同刘祜的父亲刘庆进行了商討,將刘祜过继在了先帝名下,而改立其次子刘虎威为清河王世子。
“这样也好,毕竟你曾是章帝的太子……”
邓绥对著刘庆这样说道。
跟刘胜侄儿一样患有气疾,偶尔会惊厥过去的清河王刘庆露出苍白的脸色,摆著手说道:
“天命是属於和帝的,我跟祂没有缘分。”
“刘祜这个孩子,很小便被先帝抚养在了宫里,如今成为他的儿子,延续他的香火,也是很好的。”
他说的真心实意,並没有因为儿子要变成皇帝而得意忘形。
想起和帝生前跟自己的兄弟情谊,刘庆也忍不住发出嘆息。
“平原王何时成婚呢?”
哀嘆过后,刘庆忽然问道。
邓绥说,“他身体差,精气很虚弱,医者让他再精养几年,积攒够了阳气后再成婚。”
“那等他生下子嗣后……”刘庆先是点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邓绥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大汉的皇位,实在没必要再出现波折了。
刘庆於是收了声音,隨即乘车返回了封国。
他没有跟刘祜见面,只將刘祜幼时亲近的乳母王氏送到洛阳,照顾他的起居。
很快,
大汉又迎来了新的年號。
三年时间,
从元兴到延元,再从延元到永初,
记录歷史的史官们都快被这速度搞糊涂了。
而这样的帝位更叠,还有民间频频发生的灾祸,也暗示大汉內里存在著严重的问题。
它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史官不知道,
史官只负责记录。
只有永初元年,刘祜这位皇帝都还没坐热屁股下宝座的时候,
邓太后看著群臣联名,要求她还政於天子的奏疏,再度被气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