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风也顾不得与青龙堂堂主苍鳞再商定了,直接和盘托出:
“宋煊大规模收缴欠款,许多店铺都老老实实的去缴纳了,尤其是在刘从德被宋煊给压制后。”
“那么多钱,他没有上交到三司使,反倒聚集在县衙内。”
“我想这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就算钱丢了。”
“依照宋煊那傲气的性子,定然不会张扬,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未曾想半个月前吃掉的鲜货,并不是独自一人来的,他的仆人去开封县告了官。”
“宋煊这才带着人突袭了我陶然客栈的据点,造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啸风本是想要与苍鳞合作,弄这些钱出来。
如今为了保命,他不得不把计划全都说出来。
希望能够用利益来打动洞主的心思。
赤羽与玄甲对视一眼,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倒是狂的很,都敢把钱打到县衙里去了。
当真是一代更比一代胆子大。
军师白鸩扇着扇子,平日里也收到了啸风的孝敬,给他说话:
“这么说,倒是被宋状元他给误打误撞了。”
“正是如此。”啸风赶忙接茬:
“若是洞主不信,可以让赤羽去开封县牢房打探一二,便知真假。”
无忧洞洞主幽冥依旧是嗓子沙哑的嗯了一声:
“你说的话,我相信。”
“只是你只说了前因,并没有说出解决办法。”
啸风脱口而出:
“我准备先搞些案子,去拉扯宋煊的精力,让他没有心气,一直都抓着无忧洞来搞。”
“而且以前开封府也一直针对过无忧洞的行动,但都是半途而废,我想宋煊他也没什么太大的能耐。”
“好办法。”
军师白鸩先是赞同了一句:
“但是又有些单薄,这些案子,他为什么要亲力亲为呢?”
“他手下也有县丞,就算不相信县丞,直接交给县尉那也说的过去。”
“若是你的计策不起作用,他就铁了心的要与我无忧洞做对,你又该当如何?”
“军师说的对。”
玄甲也是赞同的盯着啸风:
“小老弟,你这个招数不成啊。”
啸风一时间也没有想出反制的法子,无忧洞一般不会杀官的。
况且宋煊连中三元,万人敬仰的,知名度极高。
若是被无忧洞给暗杀了,那可就当真是会被疯狂报复的。
无忧洞干这么多恶事,其实就是为了钱。
“我倒是收到个消息。”洞主幽冥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几位可想听一听?”
几个人嘴上谁敢说不想听啊?
“这位宋状元放出风来,要啸风过去为那个死去的衙役赔罪,他要你的命。”
洞主的话说完,几个人都看向位次末尾的啸风。
“倒是个解决办法。”
玄甲嘿嘿笑了两声,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人家宋煊目标明确,只针对一个人。
这就直接剥离了啸风与其余人的关系。
况且他们之间的友情,本就是不怎么牢固。
啸风有些紧张,因为他资历最浅!
那同样代表着最容易被抛弃。
但是他依旧沉住气,没有急着说话。
“洞主,他宋煊只是个小小的知县,就算他是大宋的宰相,一句话就想要我们兄弟的性命,怕是不行。”
作为老大哥的苍鳞当即为啸风说话,这不单单是唇亡齿寒的道理。
而是在别人都针对他的时候,自己要为他说话,更容易获取他的感激。
“是啊,洞主,我无忧洞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知县就能做主了?”
啸风看见白鸩一幅心中有谱的模样,他连忙开口请求:
“还望军师能够教我。”
洞主幽冥瞥了一眼白鸩:
“军师有法子?”
“回洞主的话,其实在来的路上,我就想出五种方法弄死他。”
军师白鸩极为得意的伸出一只手。
啸风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
其余三个堂主也是纷纷看向军师。
“五种?”
“军师速说。”
苍鳞也想要从中多捞取好处。
“讲。”
有了洞主的发话,军师白鸩当即就挺直了胸膛:
“第一,既然这位宋状元名声响亮,那我们便要散播谣言,毁其官声。”
“派出金银铜游枭在茶楼、瓦舍散播,宋知县剿匪是假,实为私吞赃银,替他岳父还高利贷的欠债的谣言。”
“甚至我们还能伪造受贿账册,故意泄漏给御史台,让朝廷去调查他,牵扯他的精力。”
“效果嘛,东京城百姓会质疑主角的动机,官府同僚也会避而远之。”
军师白鸩的第一条计策出来,就让啸风瞪大了眼睛。
宋煊如此爱惜自己的羽毛,怕是此计一出,他不得炸了?
当真是歹毒!
“这还不止,为了制造宋状元暴政的假象,我们可以盯着县衙里的衙役,看他与谁说话。”
“到时候绑架这个贫民,伪装成被衙役打死之人,带着尸体煽动家属击鼓鸣冤,闹上开封府。”
“开封府府尹陈尧佐在宋煊那里失了面子,就算察觉出异样,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宋煊被扣上滥杀无辜的罪名。”
军师白鸩侃侃而谈,挥舞着羽扇,仿佛在指挥三军。
无忧洞洞主幽冥也是赞同。
这些个官员最爱惜自己的官名了。
届时直接给他们头上泼脏水,定然叫他们百口莫辩。
“第二,断其援手,孤立宋煊。”
军师白鸩哼笑一声:“让他手下的县丞周德绒意外坠马,主簿家中突发大火,这是针对县衙内部的。”
“针对县衙外部,点小钱,挑起宋煊直属上级开封府尹陈尧佐的怨气,联合其余被收缴欠款的商户反对。”
“最好让陈尧佐下发勿要激起民变的警告公文,暗示宋煊,再查,明年的考评便是苛酷扰民!”
“如此双管齐下,定能让衙役士气低落,宋煊政令难行。”
“第三,便是诛心之策。”
无忧洞洞主复述了一遍:“何为诛心之策?”
“这帮衙役喜欢查案子,那就找机会抓住一个人,割掉他的舌头,剜掉他的眼睛,钉在县衙大门上,给他留封信。”
“如此一来,震慑全县公差,定然无人敢再追随宋煊行动。”
“再激进些,我们甚至可以派游枭前往他的原籍,把他的兄弟绑来东京城,送宋煊一根手指。”
“警告他停止追查,可以换活人,若是再进一步,那就收全尸。”
苍鳞等人觉着这招不错。
反正无忧洞一般不会杀官,但是官员的家眷,那是可以下手的目标。
“不错啊。”
这三个法子,都能从各种意义上让宋煊寸步难行。
无忧洞洞主幽冥开口道:“其余两个法子呢?”
“回洞主的话,这个便是需要上面的法子效果不大,我们再针对性的提出进一步的计划。”
白鸩依旧挥舞着羽扇:“我们在宋煊的书房偷藏他与曹利用之间的密信,准备帮助大宋官家掀翻大娘娘的统治,再匿名举报。”
“这?”苍鳞有些不解:“有什么用啊?”
“你不懂政治。”军师白鸩哼笑一声:
“如今官家年岁大了,但是大娘娘依旧是穿龙袍执政,丝毫没有还政的意思,便是想要效仿武则天旧事。”
“若是这个最年轻的状元郎,连带着大宋最高军事武将曹利用一起谋划,推翻大娘娘的统治,你觉得他还会让宋煊待在东京城吗?”
“届时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妙啊!”啸风忍不住赞叹一句:“不如我们直接用这招!”
“不行。”军师白鸩摇头道:
“我们连宋煊与曹利用之间的笔记都没有搞到手,想要模仿都没得机会。”
“若是字迹不像,你觉得刘娥会上当吗?”
“军师说的对。”
苍鳞轻微颔首,他也觉得这招好使。
“待到黄河水再次淹了东京城,我们便煽动民变,让这些饥民冲击县衙,再暗中派人放火烧仓,坐实宋煊失职,朝廷为平民愤,必然会罢了他的官职。”
“这招不错。”
无忧洞主幽冥轻微颔首:“倒是个好法子。”
“那最后一招是什么呢?”
“逼迫宋煊与我等同流合污。”
“啊?”
军师白鸩这话一出口,几个人都感觉自己听错了。
人家可是大宋最年轻的状元郎,岳父又是曹利用那种位高权重之人,他能与咱们同流合污,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说。”
白鸩也没有再卖关子,而是快速的道:
“就是栽赃陷害,我们找个机会挑选一个合适的鲜肉绑架,最好是朝中官员的儿子,让宋煊出手相救,被他意外杀死。”
“如此一来,有这个污点在,他要么就受咱们的掌控,要么就鱼死网破。”
“宋煊连中三元,将来定然能够位居宰相之位,若是能够为我无忧洞所用,将来我无忧洞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光景。”
众人被军师白鸩描绘的前景,说的恍惚了一会。
还是无忧洞洞主幽冥定力更强:
“不要问妄想这种好事,先试一试前面三个法子。”
“是。”
军师白鸩应了一声。
洞主幽冥的声音依旧嘶哑:
“如今我无忧洞被官府盯上,最近就约束部下,不要惹事,待到风波过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江湖也不是打打杀杀,大家都是为了多赚些钱,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造反来的。”
“公事商议完了,义父希望你们能够平平安安的。”
“多谢义父。”
“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洞主幽冥挥手让四个义子离开,留下军师白鸩。
“针对宋煊的事,就由你来主抓,做好调动,事情莫要做的太过分,让他知难而退即可。”
“属下明白。”
赤羽玄甲二人一起离开,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没什么影响。
反正麻烦都是啸风引出来的,宋煊要命也是要他的命。
就算军师的计策不成,最后把啸风扔出去平息事态,对于他们而言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苍鳞与啸风是一起离开的。
二人走了许久,才重新露头,外面的人声传到他们的耳朵当中。
在地下的黑暗当中走路,总是让人觉得十分的压抑,犹如地下的老鼠一般。
“我倒是没想到这宋状元气性如此之大,是个护犊子之人。”
啸风也是轻微颔首,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
尤其是宋煊的反应十分不正常。
“他一个状元郎,死的不过是个衙役,如此大的反应做什么?”
“开封县之前又不是没死过衙役?”
“可能是那些人头刺激到了他。”苍鳞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你为什么要砍下那些鲜货的人头,堆在墓室里?”
啸风也是十分的冤枉:
“大哥,前面的人这么干,我以为这是规矩,便也是遵从了下来,谁承想会突然出了事,还被人摸到了墓室里面去。”
“那只能说活该你倒霉了。”
啸风更是没话说,除了认倒霉还能咋地。
简直是无妄之灾。
苍鳞慢悠悠的走着:“不过我觉得军师这个人心眼子蛮多的。”
“是啊,他们这些读书人心眼子确实不少。”
啸风也是感慨了一句:
“尤其是没考中进士的读书人,心思更加的歹毒!”
“哈哈哈。”
苍鳞伸手指着啸风大笑起来:“你呀,你呀,真以为军师白鸩的名号是白叫的?”
啸风也是感慨一句:“幸亏军师是帮我的。”
“行了,你就等着看结果就成,这阵子就不要随便露头,免得被人给卖了。”
“是,多谢大哥提醒。”
就算东京城今日发生了轰动的大事,可卯时清晨的报晓声依旧会传来。
天还没亮,那些赶早市赚钱的人便从大相国寺僧人的报晓声中醒来了。
每日五更天,不仅是大相国寺,其余寺庙的和尚也开始一边敲木鱼,一边唱佛号。
因为其余寺庙争夺不过大相国寺。
故而这些僧人会免费提供报晓的事情,就是希望白日求化缘,能够顺利些。
当然了,如此辛苦的报晓工作,一般正式工是不干的,全都是杂役或者没有剃度的临时工担任。
因为寺庙不少,故而这些人也会卷服务质量,比如充当天气预报播报员,提醒有出门需求的人。
居住在玉清宫的赵祯,也听到了报晓声,燧起来洗漱,又叫了几个身手不错之人,陪着他去外面的摊子吃饭。
狄青等人万分激动的护卫赵祯,并且极力避免有人靠近。
就赵祯这幅模样,别人绝不会认为他是当今官家。
兴许就是一个彻夜未归的纨绔子弟。
毕竟真正的纨绔子弟们是不会起这么早,带着这么多人来吃早饭的。
就算是皇帝那就更不可能了。
在他们的想象当中,皇帝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必须得几个如般的小娘子喂饭才行。
赵祯离开宫中倒是觉得十分自在,无需每日向大小娘娘请安,也用不着总是学习儒家经典。
在玉清宫听听他们讲道,陪陪自己的妹妹。
甚至还有人陪着他射箭,当真是潇洒许多。
赵祯吃完早饭,甚至还体验买了一份新闻报纸。
这种报纸不是官方的,而是商业化的报纸。
最近几天朝野时政的消息,以及民间的各种野闻。
不管是不是真消息,可是总是有消息来源。
朝廷未曾报的事情,在这种小报纸上都会提前出现,足以见识幕后之人并不简单。
许多消息,都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够轻易搜集到的。
如此便方便了不少足不出户就能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新鲜事的内容。
赵祯觉得十分有趣,瞧着朝廷有关刘从德的争论,以及黄河工程做的十分烂。
看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
目前没有什么能力改变,只能远离皇宫。
然后就瞧见了用一整个篇幅来介绍开封知县宋煊做出的“壮举”!
整个版面都用来诉说案情,以及宋煊如何侦破案情,顺带着把宋煊开出的悬赏内容,直接誊抄上去了。
赵祯看完一遍,又看了一遍。
他确认这件事自己不知道,皇城司的人也没有回报。
相反是宋煊在查案子的时候,发现了辽国细作一事,如今耿傅等人去密切监视辽国细作,对于宋煊那里监督不利。
赵祯其实是关心宋煊,生怕他出现什么意外,自己不能及时拯救他。
就算如今朝中大政被皇太后所把控,可是皇帝的命令,他们大多数人也不敢违抗的。
赵祯捏着报纸站起身来,想要离开,一旁的小二连忙询问这位客官是否需要洗面水之类的。
这种洗面水,就是应对客人蓬头垢面的去“上班”,就是加了不同药材的洗面奶。
针对妇人有“皇后牌洗面水”,针对官人有“御前洗面水”,总有一款适合你。
皇后用不用同款洗面水,反正你也不知道。
赵祯连忙拒绝,他早就熟悉过了,而且针对这所谓的皇后同款洗面水,更是深恶痛绝。
他本就对郭皇后没有好感,一个洗面的玩意竟然传到外面来了,还问他试试不?
赵祯没有给他掀翻了盆,就算皇帝脾气“柔”的很。
于是赵祯想要去询问宋煊具体的案情,但是又觉得有些冲动。
“十二哥应该是投了奏疏的,只是我如今还没有看见。”
赵祯又停住脚步,他想要跟宋煊详细了解一下案情。
毕竟涉及到了无忧洞。
他对于无忧洞也是十分的痛决,奈何这么多年朝廷一直都没有打掉。
现在宋煊想要打掉,无论如何,赵祯都要给予他最大的支持。
当然了,他这个皇帝能够给予最大的支持,也就是嘴上说说了。
实际上,赵祯没有什么执政的权利,虽然他贵为大宋皇帝,但这就是事实。
于是赵祯在体验了一个普通百姓的早起生活的烟火气息后,便有些闷闷不乐的返回玉清宫。
赵祯此时的心中充满了一点挫败感,他感觉自己帮不上忙。
这个时间点,宋煊还没有醒呢。
反正上班的事,他也不着急,用不着去打卡。
待到醒了洗漱结束,吃了早饭,带着两个随从打开门。
门外早就站了许多衙役和捕快,他们排成几队,早早就等候了。
县尉班峰当即拱手道:“见过大官人。”
宋煊摆摆手:“兄弟们辛苦了,可都吃过饭了?”
“吃过了。”
“吃了。”
待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宋煊点点头,他翻身上马:
“出发,随我前往玉清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