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不期而遇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袁可立派来联络友军的信使薛季良就从没点火的炕上爬了起来。
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士兵,薛季良就算能睡衙门里的客房,也不会有人过来伺候他的起居。
大家都是当兵的,谁伺候谁啊。
薛季良突然有些想家了。在家里,有媳妇儿伺候他。而在这里,他就只能自己穿衣,自己洗漱,再自己找吃的。
薛季良循着炊烟来到灶房,先在门外的水缸边捧了一捧清水出来喝。待口渴消解了,他又捧了一捧清水出来浇了浇脸。薛季良没有脸帕,就只能在用空手抹掉大半水渍之后,再用自己那带了咸味儿的袖子把脸擦干。
“有吃的吗?”薛季良撩起半湿的袖子走进灶房,里边儿的伙夫们正在忙。
“你是谁!?”为首的厨子回过头,见到一张陌生面孔,立刻警惕了起来。旁边三个正在切肉备菜的伙夫,也下意识地拿起或握紧了刀。
薛季良一凛,连忙后退一步说:“我是沈提督派来联络的信使,昨天晚上已经见过周佐击了。是他老人家让我在衙门里过夜的。”
“沈提督的信使.你们什么时候到朝鲜的?大军现在走到哪儿了?”厨子警惕大减,那三个搭手的伙夫也纷纷松开了握刀的手。
“大军前天登陆,昨天到了仁川,今天就要进入汉城了。”薛季良简单说道。
“这么说来,你们也挺顺利的哈。”厨子笑道。
“是挺顺利的。仁川府的官儿还专门出来迎呢!就在路边的一个亭子外,呼啦啦地全跪了,那叫一个整齐,那叫一个恭顺!”薛季良跟着笑了。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朝鲜官员当时是在跪他一样。
“别说当官儿的了,”一个年轻伙夫以轻蔑的语气说道。“就是汉阳那鸟王也得亲自出来负荆请罪啊。”
“慎言。”一个年长些的伙夫瞪了他一眼,“檄文上不是说了吗,不得谤讪王室!”
“我也没谤讪王室啊,我只是说那李珲那鸟王而已。”年轻伙夫撇撇嘴。
啪!
年长的伙夫抬起他那刚淘过米的手,在那年轻伙夫的头上拍了一下。“废王也是王!”
“就是,齐庶人也不是庶人啊。皇上废了这朝鲜国王,还让他儿子继位,怕不是比齐庶人还要得意些。嘿嘿,”最里边儿那伙夫咧着嘴调侃说,“你这‘鸟王’要是让人告了上去,指不定就被杀鸡儆猴儿咯。”
“吓唬谁呢!”年轻伙夫明显不服。“那鸟王害死我们多少兄弟?皇上就该直接砍了他的脑袋再传首天下。”
“够了!”为首的厨子回头呵斥道。“都给我闭嘴,该干嘛干嘛去!待会儿周将军要是吃不上早餐,老子可不陪你们这群夯货挨骂。”
三个伙夫各自回头,又小声地蛐蛐了几句。
“那位兄弟。”厨子笑着望向薛季良,指着刚点火的灶台说道。“这才刚升灶,水都还没烧开,你要是不急着走,就回去等会儿。待会儿我叫这帮闲出屁的家伙把吃的给你送来。”
“有干粮吗?我可以在路上吃干粮。”薛季良问道。
“干粮的话。有炒面和盐豆子。”指了指堆放在墙角的两个麻袋。“你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舀点儿。不过你要是留下来,我还能分点儿酱炒肉给你。”说着,厨子又拍了拍吊在木架子上的,刚从井里吊出来的肥猪肉。
薛季良没有多少犹豫就做出了选择。“也不是不能再等等。”
“哈哈哈哈!”厨子爽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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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拜别周文炳。薛季良便来到了位于后院的马厩。
“我是沈提督派来联络的信使,”这回,薛季良一上来就表明了身份。“敢问我骑来的马儿是不是存在你们这儿?”
“信使.”负责管理马厩的家丁闻言转头,先重重地打了个哈欠。“.吗?”
“对。”薛季良说道,“我是昨天黄昏的时候过来的,当时应该是门房那边一个姓唐的兄弟,把我的马儿牵到这边来的。”
“跟我来吧,我.”管马家丁又打了个哈欠。“.这就给你开门。”
“兄弟没睡好啊?”薛季良跟上去说道。
“这一天到晚进进出出的,还要管着这些畜生的吃食。”管马家丁随手在一个正死命吃草的驴脑袋上拍了一下。“要是多两个人还好,但现在就我和另外一个兄弟倒班,能睡得好才有鬼了。”
“那些朝鲜人呢?这衙门里原本是有衙役的吧?”薛季良好奇道。
“是有的,但都给撵出去了。”管马家丁点点头。
“为什么啊?”
“不放心他们呗。”管马家丁说,“前些日子才抓了些本地官儿,谁知道那些衙役是不是谁的门人。”
“抓人?为啥啊?”薛季良来了兴趣,脚步也慢了不少。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为了拷粮追赃吧。”管马家丁说,“听那些去查封官仓的兄弟说。长湍府整一个府库里大概也就二百来石粮食,当中还掺了不少沙子,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
“真该死!”军户出身的薛季良最痛恨这种狗官,“杀了吗?”
“没呢。”管马家丁摇了摇头,“杀贼都得要皇上的朱批,更何况杀官。咱周将军又没有王命旗牌、尚方宝剑,怎能随便杀人。”
“朝鲜人而已。也这么讲究?”
“朝鲜人也是皇上的臣子嘛,乱来不得.哈!”管马家丁又重重地打了个哈欠。这回,连眼泪都给他崩出来了。“.这匹,是不是你的马?”管马家丁斜指着一匹膘肥体壮的棕灰色杂种母马说道。
“是这匹。”薛季良点了点头。
“牵走吧,夜草晨豆都喂过了。一口气奔个二三十里不成问题。”管马家丁打开格栅的门,轻轻地在马脖子上抚摸了几下。“不过没来得及的刷马,还是脏兮兮的。人手实在不够,你海涵海涵。”
“哪敢。有劳你们了。”薛季良冲着管马的家丁作了个揖。
“客气了。”管马家丁摇摇头,从一旁的木桩上抱起马鞍。
装好马鞍,管马家丁又提了一个麻布口袋过来。“前天做的马豆饼,你拿几个在路上吃吧。”
“还有备的。”薛季良拍了拍并不算太鼓囊的马鞍袋。
“拿几个吧。”管马家丁打开袋子,然后从里边儿抓出几块豆饼,递到薛季良的面前。
“那就多谢了。”薛季良笑着接过豆饼,将之塞进马鞍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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