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冷笑道:“內宅蠢妇,又哪里有什么远见?旁的且不说,贾家如今入不敷出,妹妹的家產大半填了园子,可余下的也不是小数,谁也不知太太会不会为了银钱行那阴毒之事。”
见黛玉蹙眉不语,陈斯远又道:“再说宝兄弟一会儿一个心思,谁知来日会不会又来纠缠妹妹?”
黛玉將信將疑,道:“好歹有外祖母在,舅母总不至於——”
“那老太太若是不在了呢?”
黛玉顿时说不出话儿来。
陈斯远瞧出林妹妹心中的彆扭,探手便擒了柔荑,略略摩挲便觉黛玉还是有些单薄。隨即语重心长道:“妹妹也知我心思,我急著迎了妹妹过门儿,並非是见色起意……实在是想护佑妹妹安寧啊。”
黛玉心下动容,抬眼与陈斯远略略对视,忽而又腻哼一声儿,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护著我不过是想沽名钓誉罢了。”
说话间便要抽出右手,谁知柔荑被陈斯远攥了个瓷实。非但如此,陈斯远更是挪动身形过来,顺势便將黛玉揽在了怀中。
黛玉唬得霞飞双颊,慌乱地四下观量,眼见周遭画舫、乌篷船离得远,这才略略放心,又赶忙催促道:“你,你快起开,让人瞧见成什么样子?”
陈斯远却不管,只正色肃容、脉脉含情道:“妹妹方才的话好生伤人,我虽起初心存不良,可自问待妹妹也是一片真心,哪里就算不得好人了?”
黛玉噘嘴別过头去,慌乱道:“谁不知你那真心大半都留在宝姐姐处了。”
陈斯远没皮没脸笑道:“妹妹可是吃味了?这却怪不得我,只管妹妹先前年纪小。”
黛玉哭笑不得,道:“怎地又怪在我头上了?”
陈斯远理所当然道:“自是要怪妹妹……那会子妹妹才几岁?我若每日往妹妹处走动,只怕老太太转头儿就能將我撵出府去。”
黛玉眨眨眼,噗嗤一声儿掩口而笑。她那会子才十一,不比如今的惜春大。若身边儿人真箇儿往来兜搭,莫说是旁人了,只怕黛玉自个儿都要嚇个半死。
“咦?妹妹笑了,可见我说的没错儿。”
黛玉娇嗔道:“惯会胡诌,我可不信你。”
她又扭动身子,偏生陈斯远赖皮缠也似缠上了就不放,黛玉便不再挣扎,须臾又乾脆靠坐在陈斯远怀里。
二人一时静謐无声,只观量著四下景致。迎面一艘画舫错身而过,有丝竹声悠扬飘来。
黛玉还在好奇观量,陈斯远就扶额懊恼道:“呀,竟忘了带瑶琴。如此泛舟湖上,妹妹抚琴,我以笛声相合,岂不美哉?”
黛玉心下也生出几分嚮往了,隨即就听那货道:“不急,这才五月,等过些时日咱们再来。”
黛玉瞧了他一眼,心道此番出来已算是大逆不道了,哪里还能总来?忽而又想起方才的尤三姐来,她便问道:“那位尤三姐……你打算如何安置?”
陈斯远眨眨眼,道:“我与她提过两回,都说要一直留在外头。”
黛玉嘆息道:“也好,免得见了面彼此彆扭。”顿了顿,转而又说道:“我……我倒是无异议,只是须得听老师与外祖母的话儿。”
陈斯远顿时心怒放,笑道:“好说,大司马处自有我去说项。至於老太太,待我略施小计,保准妹妹称心如意。”
黛玉白了其一眼,说得好似她急著嫁过来一般。
下头香菱轻咳一声儿,二人赶忙分开,隨即香菱才笑吟吟端著棋枰上来。
此时二人方才听得下层熙攘不休,黛玉就问:“你们好生热闹,在顽什么呢?”
香菱撂下棋枰道:“大爷带了骨牌来,这会子正抹骨牌呢。晴雯手气差,输了一圈儿了,再输下去只怕下个月月例银子就没了。”
黛玉掩口笑道:“你们只管贏她,她如今可是富得流油呢。”
香菱笑著頷首,又为二人斟了茶,这才款步退下。
画舫临近银锭桥,二人不好再黏在一处,便相对而坐,一边隨意说著话儿,一边手谈起来。
待晌午用过午饭,黛玉犹疑半晌,便从袖笼里寻了个香囊来递过去。
陈斯远接过来欢喜道:“妹妹这是——”
黛玉赧然道:“你,你一直护著我,我自是知道的。奈何我是个手拙的,做不好女红,便只绣了个香囊来。你要是嫌弃,也不必戴在身上。”
陈斯远知道姑娘家脸儿嫩,当下捧起来嗅了嗅,闻见內中苏合香味儿,又打开香囊,瞥见內中藏著一小把红豆。
他再抬眼去瞧,黛玉已羞得扭过身子,陈斯远嘿然一笑,忙解下身上香囊,將黛玉所赠繫上。
黛玉过了会子才红著脸瞧过来,眼见他果然戴上了,又忍著羞怯与其眉来眼去一番,这才抬袖遮面,匆匆往下而去。
“我去瞧瞧晴雯到底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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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一日,黛玉紓解了思乡之情,陈斯远自觉与之愈发亲近,唯独可惜的是只牵了牵小手。陈斯远倒是想得寸进尺,奈何黛玉小性子发起来便哄不好,陈斯远便自个儿安慰自个儿:左右好小,他等得起。嗯……待来年过了门儿,林妹妹总躲不过去了吧?
这日回了荣国府,陈斯远安然无事,黛玉的瀟湘馆自是宾客盈门。宝釵暗自吃味,又见黛玉果然心绪转好,这才心思繁杂地回了蘅芜苑;宝琴艷羡不已,留下来与黛玉一道儿用了晚点,又嘰嘰呱呱说了好半晌方才回了东北上小院儿。
凤姐儿心下杂乱,又不好自个儿送上门,便强忍著彆扭等著。心下暗忖,这回陈斯远那货总该来寻自个儿了吧?
谁知不两日又是寧国府小祭,蕹哥儿有些中暑,邢夫人便出面催著凤姐儿往寧国府帮衬了一日。
待小祭过后,转眼五月十三,正是陈斯远的生儿。
因不是整生日,又赶上老太妃过世,是以陈斯远早前两日便与邢夫人说了不办。
凤姐儿心下暗恼陈斯远,虽预备了贺礼,可平儿问起时却故作不知。
生儿这天,凤姐儿自个儿又按捺不住,亲自提了贺礼往清堂茅舍而来。奈何时机不对,这会子李紈、宝琴都在,凤姐儿乾乾巴巴说了几句,又狠狠盯了陈斯远一眼,旋即领了平儿便回。
不提凤姐儿心下彆扭,却说李紈一直捱著不走,显是有话与陈斯远说。宝琴察言观色,眼见李紈这般,她便先行告退而去。
待宝琴一走,李紈递了个眼色,忙道:“远兄弟,我婶子那边有事儿要託付。”
陈斯远闻弦知雅意,赶忙打发了晴雯等退下。
此时李紈才道:“我……月事才走,可算是虚惊一场。如若不然,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陈斯远挠头不已。前几日二人幽会,兴之所至便廝混在一处,谁知湘云那丫头竟闯了进来。
陈斯远一个激动便没忍住,李紈战战兢兢好歹打发了湘云,过后许是因著胆战心惊,导致月事迟了三日。
这可把李紈嚇坏了,前两日寻了陈斯远好一通哭鼻子,逼著陈斯远寻那虎狼之药来。
陈斯远自知理亏,当面儿应承不说,又劝李紈忍耐几日。谁知转天李紈就来了月事。
“都是我的错儿,兰苕要打要骂我都受著。”
李紈白了其一眼,又见其一脸恳切,那责备的话儿便说不出口了。到底是芳心暗许,她又怎好责怪面前的小男人?错非身处荣国府,李紈倒是有心为其生养个孩儿来。
嘀嘀咕咕腹誹了一阵儿,李紈见好就收,忙起身告辞而去。其后眾姑娘都来清堂茅舍坐了坐,唯独小惜春听闻陈斯远不摆酒有些不高兴。
到得这日夜里,香菱、晴雯以及被迎春放过来的红玉等凑了份子,到底为陈斯远摆了一桌酒席。
推杯换盏、嬉笑欢闹自不多提,待酒至半酣,陈斯远兴致高涨,揽了晴雯、红玉两个便往臥房而去。
香菱、五儿两个笑著退下,那晴雯臊得脸面通红,一个劲儿的推拒,奈何陈斯远故作醉酒,又有红玉在一旁拱火,於是到底遂了陈斯远的意。
於是狂风扫落叶、雨打烂芭蕉……內中旖旎繾綣自不多提。
一夜疏狂,红玉情知晴雯撂不下脸面,早起便悄然回了缀锦楼。待晴雯醒来,自是好一番嗔怪,又被陈斯远好一番轻薄,这才將此事按下。
陈斯远难得睡了回懒觉,直到辰时才起。此后梳洗、用饭,又钻进书房研读书册。
待下晌时头昏眼,他这才往园子里去游逛。
今日阴云密布,也不知何时便会下起雨来。他一路信步而行,不觉便转到长廊曲洞,谁知才到月洞门,忽而便听得身后有人轻咳一声儿。
陈斯远停步观量,便见凤姐儿满面寒霜,正抿嘴冷笑著看向自个儿。
陈斯远心下玩味,哪里不知凤姐儿如何想的?当下他扭身挪步而来,遥遥笑著拱手,待进了方厦圆亭,那凤姐儿就冷笑道:“远兄弟好生清閒啊。”
陈斯远面上故作愕然,道:“二嫂子哪里的话?我一早儿研读至今,实在头昏眼这才出来游逛游逛。”
“你——”凤姐儿憋了一肚子的话,偏生不好说出口来。她暗咬银牙,盯著陈斯远瞧了好半晌,这才道:“平儿……大抵有了。我……”
见其欲言又止,陈斯远道:“那下回还去工坊?”
凤姐儿哪里等得起?说道:“今儿个夜里我摆一桌席面,你只管来就是了。”见陈斯远蹙眉不语,凤姐儿自袖笼里摸出个油纸包递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提前服下,到时候包管他人事不知。”
他……贾璉?
陈斯远一个激灵,愕然之余忽而想起『夫目前』之类的莫名词汇,於是乎心下不禁跃跃欲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