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妆奩盈满箱
陈斯远、迎春二人好似相面一般彼此盯著瞧了会子,晴雯、香菱、红玉彼此对视一眼,又见自个儿衣衫不整,忙入內穿戴。
陈斯远与迎春廝见过,落座后因著几个丫鬟还在,便暂且寒暄起来。过得半晌,几个丫鬟叠了被褥,穿戴齐整了,便笑著推搡绣橘一道儿往厢房而去,內中独留陈斯远与迎春说话儿。
刻下没了旁人,迎春心下赧然,愈发不敢与陈斯远对视,便捡著閒话说起来:“林之孝清点一番,外头总计八个年满二十五的小廝,等著主家指配了丫鬟。太太如今病著,老太太也不愿多管,这差事便落在了我身上。”
陈斯远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满二十的粗使丫鬟,不过前几日就说了,早就定了婚事。”
“嗯。”迎春应了一声儿,抄起杯盏之际偷眼瞄了陈斯远一眼,见其目光灼灼盯著自个儿不放,禁不住又红了脸儿。
谁知她才撂下杯盏,便有一只大手擒了柔荑,握在掌中好一番把玩。也不理会迎春羞怯,陈斯远只自顾自的说道:“前几日便想去瞧瞧二姐姐,偏生缀锦楼每日婆子、丫鬟往来不断,我知二姐姐是个面嫩的,便只好忍著。可巧二姐姐今日来了,过会子正要將物件儿带回去。”
迎春声如蚊蝇道:“你自个儿也多存些物件儿,不好都给了我们。”
陈斯远笑道:“咱们又何必分的这般清楚?”不待迎春回话儿,他便道:“那东西说稀罕也稀罕,到底是西夷万里迢迢贩卖来的,本道假作蓝宝石发卖,谁知没等开张便被人戳破了。无奈之下,只得折本发卖,我赶巧撞见,便买了一匣子,回头儿二姐姐带一些回去,不拘是镶在簪釵、戒指,还是做了耳坠,都是极好的。”
二姑娘迎春被挑起了兴致,笑道:“既能假冒蓝宝石,想必色泽瞧著与蓝宝石也一般无二?”
陈斯远笑道:“不好说,有顏色深的,不过大多都是蔚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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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撒开迎春,起身往臥房行去,不多时拿著个荷包回来,落座时又极为自然地重新牵了二姑娘的手,这才將手中香囊递过去:“喏,二姐姐自个儿瞧瞧。”
二姑娘红著脸儿应下,只一只手解开荷包,略略翻腾,便从中捏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蔚蓝色宝石。
迎春眨眨眼,心下欢喜不已,道:“这顏色倒是罕见,莫不是碧璽?”
陈斯远摇头道:“那西夷说,叫劳什子帕托石,不过我听人说,咱们大顺都叫这东西蓝黄玉。先前便有扶桑商贾贩卖此物,只是顏色不大好,这才不曾流传开来。”
许是因著紧张,二姑娘的手心沁出汗珠来。迎春每回都会被陈斯远轻薄一番,她起先还有些不適,如今倒是习以为常。
当下迎春將帕托石放回荷包,思量著说道:“林妹妹这回病得有些急……”
陈斯远立时蹙眉道:“瞧症状不过是寻常风寒,偏生绵延了七、八日也不见好。我便思量著,许是先前养的太好,一二年也不曾染病,这回甫一染了风寒才会如此重。”
迎春讶然道:“还有这等说法儿?”二姑娘仔细思忖一番,似乎真箇儿是这般道理。
但她要说的不是这个,因是不待陈斯远开口,她便压低声音说道:“昨儿个赶巧王太医家中有事,告了假;鲍太医又去东府给蕹哥儿诊治去了,太太便打发胡太医来给林妹妹瞧病。”
“哦?”陈斯远勃然变色。
迎春思量著道:“赶巧那会子鸳鸯也在,胡太医开了方子,雪雁便急著要去开药,到底被鸳鸯拦了下来。鸳鸯拿了方子要寻人斟酌,正撞见了我……我见那方子实乃虎狼之方,就……后来鸳鸯去寻了老太太,老太太发了火,只道来日还让王太医给林妹妹瞧病。”
陈斯远一直担心的还是来了,也不知这王夫人存的什么心思,不早不晚的偏生这会子要对黛玉下手。
陈斯远沉吟好半晌,始终也没想明白王夫人是怎么想的。他也懒得去猜这等內宅蠢妇的心思,心下只拿定主意,无论如何林妹妹是不能留在贾家了。
眼见陈斯远脸色铁青著极为难看,迎春赶忙宽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掛心,没准儿是几个太医一时不凑手,这才让胡太医来瞧。老太太那会子发了火,太太一个劲儿的道恼,只说王太医一直瞧不好,她便想著换个太医没准便能治好了林妹妹。”
陈斯远冷笑一声,郑重道:“多谢二姐姐了。”
迎春摇头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儿?你与林妹妹亲近,莫不是我与林妹妹就远了?”顿了顿,又蹙眉道:“只盼著太太不过是一时粗疏,若不是……”
若不是,黛玉真箇儿有了意外,那贾雨村岂不是要恨死贾家了?此人如今位高权重,说不得內阁出了缺便会补入內阁。再是排在末尾的阁老,也不是如今的贾家能开罪的。
因生怕陈斯远多心,迎春忙转而说道:“另有一桩事……远兄弟可知……夏金桂生了个女孩儿?”
这都快三个月了,陈斯远早就听袭人说过。当下他便頷首道:“倒是有所耳闻,怎么?莫不是夏家又有说法?”
迎春低声道:“夏家太太前日来了一遭,话里话外都是催著让夏金桂儘早过门儿。太太拿不定主意,只得去问老太太,老太太却一句话就给否了——若是夏金桂过了门,宝玉来日又如何相看人家?
太太思来想去,想著宝兄弟翻过年也不小了,便张罗著相看姑娘呢。”
陈斯远冷笑不已,就如今宝玉这个名声,好人家的姑娘哪里肯嫁过来?
迎春不好久留,说过半晌,眼看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而去。陈斯远一径將其送出院儿外,迴转时便打算往瀟湘馆去瞧瞧。
此时厢房门打开,红玉疯了也似跑了出去,后头还跟著气咻咻的晴雯。
“小蹄子,又能为你往后別来,不然定要给你个好儿!”
香菱也追出来,扯了晴雯两下,二人便与五儿一道儿回了正房。入內眼见陈斯远眉头紧锁,香菱又拉扯了晴雯一把,晴雯这才舒出一口气,情知这会子不是告状之时。
陈斯远饮过一盏茶,吩咐丫鬟为其更衣。五儿伺候著其换了身衣裳,仔细为其围了银鼠皮大衣裳,这才目视其大步流星而去。
待其一走,晴雯偏腿落座床榻,气哼哼道:“香菱姐姐受得了,我可受不了。不拘如何,得了空总要寻大爷计较一番。”
陈斯远喜大被同眠,可素日里都是逐个排班、你方唱罢我登场。偏生昨儿个陈斯远饮了酒,又赶上红玉得了一日假,这兴致一上来就有些收不住。
夜里头晴雯自是忘乎所以,待醒来顿觉羞耻,这才与红玉纠缠不休。
香菱思量了下,挨著晴雯落座,说道:“你啊,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远不如红玉想得分明。”
晴雯愕然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说我孩子心性了?”
香菱便道:“床笫之欢、男欢女爱本就是寻常事,你以为大爷荒唐,实则那些勛贵背地里比大爷荒唐得多!”
香菱顿了顿,压低声音嘀咕了半晌,什么『美人盂』『美人纸』『皮儿杯』的,唬得晴雯惊愕之余愈发红了脸儿。
待晴雯消化了那些新词儿,香菱这才道:“你来日是妾室,又不是主母,哪里就捨不得麵皮了?”
一句话说得晴雯怔住。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妾室本就是以色娱人,自是怎么討好自家大爷怎么来。
香菱所言自是极有道理,偏生晴雯心下彆扭著不肯接受。
香菱情知晴雯心高气傲,当下便在其额头戳了一指头,笑著道:“你啊,还是好生想想吧。红玉那般能干的都知自个儿身份,偏你一直拿自个儿当了小姐。年轻时姿容尚在还好说,来日芳华不再,大爷再是宽厚,也难免心生厌嫌。”
香菱说罢,自去外头拾掇茶盏。晴雯便歪著头愣愣坐在床榻上,思忖许久,忽而蹙眉一啐,嘟囔道:“啐!我才不要做那等狐媚魘道的妾室呢!”
她精擅女红,一具炕屏便能卖出去八百两银子,又与大爷情投意合,岂是那等寻常妾室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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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馆。
王嬤嬤端著药渣出来倾倒,不意才出面便瞧见陈斯远快步行了进来。王嬤嬤乃是林家老人,於荣国府並无亲朋故旧,这些年多被排挤,遇到事儿难免慌乱。因是甫一见了陈斯远,禁不住立时红了眼圈儿,上前啜泣道:“远哥儿!”
陈斯远赶忙安抚道:“嬤嬤莫慌,林妹妹现下如何了?”
王嬤嬤吸了吸鼻子道:“才用了药,也不见好,这会子宝姑娘正陪著说话儿呢。”
陈斯远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万事有我,嬤嬤且放心。”
王嬤嬤点头连连,道:“哥儿快去瞧瞧吧,我先去倒药渣。”
陈斯远应下,便往正房来。早有紫鹃瞧见,远远就开了门打了帘櫳,往內通报导:“远大爷来了。”
陈斯远进门之际只与紫鹃点了点头,便越过其人,快步进了臥房。这会子宝釵偏坐在床前,黛玉靠坐床上,两个姑娘正说著体己话儿。
见了匆忙而来的陈斯远,宝釵就笑道:“你瞧,你一有不对他就来了,你还有什么多心的?”
黛玉这会子病懨懨的,显得极为憔悴,只与陈斯远对视时,那双似泣非泣的眸子方才多出几分光彩来。
雪雁极有眼力劲地搬了绣墩来,陈斯远撩开衣袍落座,笑著问道:“妹妹今日可好些了?”
黛玉噘嘴嗔道:“我便是那多灾多病的身子,先前只道养好了的,谁知这一病竟不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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