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贾赦贪利索甜井 薛女含情送妆奩 红楼晓梦
第436章 贾赦贪利索甜井 薛女含情送妆奩
贾母院儿正房前三间小厅里,陈斯远、贾璉、贾赦正落座吃茶。
璉二爷於官面上的事儿心思不多,这会子只听贾赦指点江山,陈斯远偶尔出言附和。
漫谈一番,贾赦眼珠转动,忽而说道:“贤婿,老夫前日偶然听闻,京中有人弄出了个打甜水井的法子?待仔细扫听,竟说出自你府中?”
陈斯远面上噙笑,心下玩味,情知贾赦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奈何深水井的法子业已给了燕平王,便是贾赦得了也无用。
当下坦陈道:“不错,泰山也知小婿那宅子別的都好,唯独没有甜水井,每月单是吃水便要拋费二十几两银子,长此以往,可不是个小数。小婿告假半载,左右閒著无事,翻遍了古籍才找出一处记载,说只消往深了打,定会打出甜水来。”
“哦?”贾赦暗自搓手,就差明晃晃问陈斯远討要这法子了。
陈斯远有意卖关子,將打井一事说的跌宕起伏,好似说书一般。待饶舌半晌,呷了口香茗才道:“……就是这般,足足打下去三四丈,这甜水忽而就冒了出来。哈哈,小婿还当是侥倖,当下又寻了地方试了试,谁知也打出了甜水来。小婿情知京师黎庶吃水难,便將此法献与了內府。”
贾璉闻言笑道:“远兄弟此举可谓万家生佛啊。”
贾赦乜斜一眼,冷冷瞥了一眼,这才扭头痛心疾首道:“贤婿既为朝官……將此法献与朝廷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过后可有赏赐?”
陈斯远笑道:“小婿不过不忍生民吃那硷水,哪里计较得了那般多?赏赐之类的,更是问都不曾问过。”
贾赦蹙眉『嘖』了一声儿,心下愈发惋惜。又琢磨著如何开口討要,一时沉吟著没了言语。
陈斯远自是闻弦知雅意,便道:“泰山可是有意此法?罗四两业已回了小婿宅中,泰山若有意,只管遣人来学便是。”
贾赦登时大喜,道:“果然?”不待陈斯远分说,这货便瞥了贾璉一眼,笑道:“你且瞧瞧,枢良尚且存了孝心,你这畜生但有半点类枢良的,老夫也能多活一些年头!”
贾璉一缩脖子,面上訕訕。
陈斯远赶忙转圜道:“二哥打理庶务也是不易,大喜的日子泰山何必太过苛责?另则,实不相瞒,那打井一事莫看小婿方才说的玄乎,实则寻常会打井的匠人看上一眼便能明白了七、八成,转头儿自个儿略略摸索,剩下那二三成也就通了。”
贾赦哪里肯信?自打此事传扬开来,每日家都有达官显贵求上內府,如今也不过十来家打出了甜水井,那排期的还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呢。
但凡这会子他得了此法,不拘是敛財还是卖人情,那都是平白得来的!
因是贾赦笑得愈发和善,道:“枢良莫管了,待明日老夫就打发人去你家中学了那打井之法。”
陈斯远笑著頷首应下,此事说定,贾赦自是心绪大好。
错非如今只有茶水,只怕便要连著灌上陈斯远三盏方才会平復心绪。
少一时,婆子路过小厅,与三人道:“王舅母与薛姨妈前后脚的到了。”
今日是贾母七十九寿辰,算不上整生日,因是往来的都是家中亲眷。
也不用贾赦、陈斯远劳动,贾璉起身,与后来追来的李紈一道儿往前头去迎了。
贾璉前脚刚走,贾赦眉头一挑,冷笑道:“宝玉的舅母还敢登门,真真儿是难为她了。”
陈斯远心下纳罕,问道:“泰山这话作何解?”
贾赦撇撇嘴,道:“枢良怕是不知,王家女与保寧侯府闹得鸡飞狗跳,如今正吵著要大归呢。”
“啊?”陈斯远愕然道:“这……王家女是不是太过骄纵了些?”
王家乃是二房的姻亲,贾赦八百只眼睛瞧不上,说起来自然就没好话儿。
道:“样貌寻常也就罢了,性子也乖戾,听闻保寧侯府的哥儿不过与府中丫鬟多说了几句,王家女便拿了那丫鬟,生生將人给打杀了。就说大归一事,她这才过门多久?前后就闹过三回了!这回保寧侯府实在忍不下,前日乾脆几辆马车便连人带嫁妆一併送回了王家,宝玉的舅母前日还去保寧侯府大吵了一场,嘖嘖……我看啊,这回是亲家做不成,反倒要成仇家了。”
顿了顿,又与陈斯远意味深长道:“是以,常言说的好啊……娶妻不贤毁三代。”
陈斯远心下嗤之以鼻,二姐姐自是极好的,只是这干贾赦什么事儿?二姑娘未出阁时你大老爷可是半点儿没管过,如今嫁给自个儿了,反倒要来邀功?也不知这人是哪儿来的道理。
陈斯远不好接茬,只得哼哼哈哈敷衍过去。
说话间外间熙攘声渐近,却是薛姨妈与王舅母一併来了。二人穿厅而过,贾赦端坐椅上不过与二人略略招呼,陈斯远身为晚辈,则起身拱手作礼。
少一时便见薛姨妈与王舅母一併走进来,那薛姨妈淡妆素服,体態悠閒。多日不见,瞧著好似清减了几分。
老情人相见,四目相对虽只匆匆一瞥,却別有心思在心间。
於陈斯远,他只是不喜薛姨妈反过来与他切割乾净,而今先娶迎春后娶黛玉,每日家倚红偎翠的,自是没空思量薛姨妈;
於薛姨妈则是另一番心思。她本就生出悔意来,四目相对之下,陈斯远心如平湖,偏那一双清亮眸子好似会说话一般,直把薛姨妈瞧了个肝肠寸断、通体酥麻。
错非顾及周遭还有旁人,薛姨妈只怕便要沁出眼泪来了!
饶是如此,过厅之际薛姨妈也忍不住回首扫量了一眼,这才与王舅母往正房而去。
那王舅母不知內情,兀自打趣道:“你们瞧,这就叫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满意。”
李紈附和几声儿,引著二人进了正房。
却说那目送薛姨妈远去的陈斯远,薛姨妈面上的哀婉歷歷在目,他此一世游歷丛,哪里不知薛姨妈的心思?
当下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得意非常,只一心盘算著来日须得好生磋磨薛姨妈一番才好。
至临近午时,陈斯远被请去后头正房看戏。
依旧中间竖起屏风,男左女右分席落座。女眷点过戏摺子,但听铜锣一声儿,便有徽班登台献艺。
陈斯远不愿理会贾赦,便端著茶盏摇头晃脑,好似用心看戏一般,实则大半心思都用在了屏风那一面。
奈何嘰嘰呱呱、欢声笑语的,陈斯远只偶尔能听清楚几句,有时都闹不清楚因何鬨笑。
到得午时过半,席面摆上来,一时间觥筹错杂、食色繽纷,自不多提。
內中热闹非常,红玉、紫鹃等也不用贴身伺候,便在一旁厢房廊廡下看戏。过得半晌,忽而有个小丫鬟凑过来耳语几句,红玉告恼一声儿,推说解手便往正房后头而去。
少一时过穿堂、绕过凤姐儿院儿,红玉进得大观园里,正停步举目张望,便听翠嶂里有人喊:“红玉姐姐!”
红玉往那边厢一瞧,便见小丫鬟佳惠正从翠嶂中出来。她面上一笑,上前扯了佳惠的手儿道:“你要寻我说话儿,怎么不来我家寻我?”
陈家丫鬟每月都有两日假,雪雁这等家在外地的,不过閒暇一日胡乱游逛游逛,红玉则总会选一日回荣国府看望林之孝两口子。
佳惠瘪嘴道:“待我得了信儿,姐姐早就回了。再说荣国府不比陈家,我这样的小丫鬟可没两日假。”
顿了顿,又扯著红玉道:“此间人多眼杂,咱们往那边厢说话儿去。”
红玉应下,隨著佳惠往怡红院而去。少一时到得蔷薇架,二人这才寻了地方落座说话儿。
略略契阔,佳惠便为难道:“这回来寻姐姐,就是想问问,陈家可还缺丫鬟?”
红玉笑道:“怎么?莫不是你也要来投奔我不成?”
佳惠苦恼道:“我倒是想,奈何爹妈不肯。只是前一回府中补丫鬟,除了宝二爷处补了两个,余下的地方太太都没过问,只说让各处主子自行挑选。大奶奶处短了粗使丫鬟,偏生大奶奶思量一番竟也不补了。
前几日又发了话,说家生子若不想等差事的,只管报与大奶奶,到时候放了身契,只管自谋生路去。”
红玉惊愕不已,道:“哪里就要这样了?”
犹记得前些年府中家生子不够用,还要从外头採买好品貌的丫头呢,如今非但不留人,反倒要往外赶人了?
佳惠就嘀咕道:“姐姐离了府,自是不知內情。我听闻太太使唤周瑞家的將月例银子都放了出去,谁知上月出了差池,月例一直拖到如今还不曾发放。璉二爷私底下几回去求琥珀姐姐,琥珀姐姐都不点头,太太没了法子,私底下典卖了些头面儿,说是过几日与这个月的一併发下来。”
红玉唏嘘不已,暗道,难怪上回回来,问起府中情形,爹妈俱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敢情已经这般难了!她拿定心思,过会子总要去寻爹妈问清楚,若事不可为,这荣国府哪里还是安身之地?
说不得要借了老爷的名头,將爹妈先行接出去。
佳惠絮叨过,这才说起正事儿来,道:“我也不是为著自个儿,是胡婶子那个二女儿,出落得极出彩,如今也十二了,原本一门心思进府谋个二等丫鬟的差事,谁知如今竟没信儿了。”
“管竹林的胡婶子?”见佳惠点头,红玉便道:“这事儿我也说不好,待我回头儿与太太说了,看太太怎么回吧。”
佳惠嬉笑道:“谁不知姐姐最有脸面,姐姐肯说,那此事就成了一半儿。”
二人又契阔一番,佳惠喜滋滋往后头报信儿去了,红玉抿嘴躑躅良久,这才扭身去寻林之孝家的。
可巧,她才赶到家中,那林之孝家的因忘了物什,这会子正赶回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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