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曾直已经看出,大同西军隨著扩张,到了今日的地步,已经有了隱隱的山头。
扬州营出身的老兵最早跟隨自己,大多数都升了官,军中三分之一的校官都是这帮老兵出身,
他们並没有排挤新人,但是他们之间感情极好。
他们感情好了,別人就感受到冷落。
有了自己人,就有了“外人”,於是外人也自动抱团。
一边是以汤平为主,一边以赵雍为主,
但也不是涇渭分明。
比如刘通,刘通同样跟隨自己早,与汤平和赵雍的关係都很好。
一定要分的话,张灿背后就是原来河西小营的那帮人。
其实哪个军中会没有山头问题,大同西军的山头问题目前很平和,没有到矛盾那一步,大多数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只能说曾直嗅觉太敏锐,看出了一些苗头。
按照他的划分,的確很符合自己的利益,虽然自己並不需要。
无论是赵雍,还是汤平,或者张灿,王信深信不疑。
“就按照这么办,不过你们二位,是愿意留在大同西军,还是愿意跟我回京营?”王信笑了笑,“我虽然打算回京营,但是最终会如何,我也不確定。”
两人毫不犹豫。
“我跟將军回京。”
“我也是。”
曾直的选择不奇怪,他是个外人,在大同没有根基,留在大同没必要。
王信看向严中正,“如果你想要带兵的话,这次是个机会,我可以向朝廷举荐你留在大同西军,一定帮你求个都司。”
严中正是千总,都司等於连升两级。
王信向来不敢承诺这些无法確定的事,但是为了严中正,王信可以全力以赴,动用所有关係,
不敢说百分之百,九成把握没问题。
严中正仍然摇了摇头,“我还是愿意跟著將军。”
王信有些理解严中正的选择。
如果严中正只是个千总,在大同西军很普通,何况严中正虽然是京营,但不是河西小营出身,
来到大同西军时间也短。
跟在自己身边,意义就不同了。
而王信也需要严中正这样一个副手。
“好,你们两个继续跟著而我。”
王信很满意。
“严中正把大同西军最近的事务整理一遍,曾直你先放下別的事,去催一催聚眾昌,已经到了年关,今年的军费何时送来,我等著搞赏全军。”
打仗卖命,光喊保家卫国不行。
因为士兵们要吃饭,他们有家人要养活。
可打胡人最亏。
因为胡人太穷,还不如內地的土匪。
所以剿匪或者內地作战,多少能捞一些战利品,就算朝廷的搞赏拖了又拖,士兵们也能分一分战利品,不至於空手而归。
而在大漠的话。
家缠万贯,带毛不算。
士兵们除了美美的吃上几顿还能得到什么呢,他们要的是能换钱的东西,如金银珠宝,绸缎首饰之类,这种才方便带回去换钱。
老规矩。
朝廷的搞赏什么时候下来,王信不清楚,士兵们的赏,大同西军先发了。
给不了多,只能说有。
精兵每人二十两,民兵也有,每人十两。
光这笔搞赏就需要十五万两银子。
牲畜总计死了三成,幸亏有归化城这座城池提前准备,否则病死累死一半才是常態,牲畜就是如此娇贵,远不如人抗造。
根据记载。
大明北征过程中的牲口,尤其是运输用的驴、骡、牛的死亡率是灾难性的。
普遍在三到五成以上,恶劣条件下超过七成的记载也屡见不鲜。
这个记载符合汉军远征匈奴的记载,十四万匹战马出塞,归来不满三万匹。
大同军镇这次北征生胡,规模小,战事也不持久,所以总体上牲畜伤亡还能在接受范围之內,
否则真是裤子都亏没了。
王信的確能理解各路周军为何不愿意北征胡人。
主要是没钱。
他们养兵都需要自己筹钱,自己养家丁,自己给家丁弄精良装备,包括去凑战马物资等等。
打一次胡人,多年的积蓄就空了。
特別是牲畜马匹。
犹如自己。
聚眾昌这几年给的军费,还有朝廷调拨,几年积攒的家当,如今不说消耗一空,也去了七七八八。
短时间里,大同西军没有支撑下一场战爭的底蕴。
除非朝廷拨款钱粮,以及补齐装备,调来牲畜马匹等。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大同西军不止有口號,更有钱粮的落实到位。
也是王信必须要特立独行的原因。
否则只钱买官一件事,大同西军从上到下,得拿出多少银子才够?
如此还打什么仗。
只能和別的军队一样去喝兵血。
民兵每个月八钱银子?
做梦吧。
能不饿死就行了。
更不提王信只参將的身份,就养活了三千精锐。
养寇自重?
王信选择带出强军。
如果大周太平无事,自然就无自己的用武之地,此路不通去当个閒人。
反之。
大周诸事越多,那么也就需要自己这样一个干事实的人,此路也就走得通了。
“將军!”
“听说你要走!”
汤平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王信正在火炕旁与薛宝琴下棋薛岩带著自己的决定,急著赶回京城,因此留下薛宝琴,交给她哥哥薛蝌,开春后容易上路,
到时候两兄妹可以跟著自己一起回京城。
归化城到京城路程一千里左右,考虑路途情况,薛岩到京城大概需要半个月。
然后等贾政他们在朝廷上的推动,还有派人和朱伟接触,等到结果出来,估计要到明年开春。
王信不著急,见招拆招。
等著聚眾昌的军费,先等来了汤平。
好凶。
薛宝琴大眼晴一亮,等著看好戏的模样。
“你不是去了你老丈人家么。”
王信头疼。
“我就是听我那老丈人说的,老子凶了他一顿,娘的,敢盼著將军离开大同,没良心的老东西。”汤平破口大骂,“將军如果离开,我也跟著走。”
仿佛当初在扬州。
好些年过去,有的人早就发生变化,有的人还是原来的人。
汤平依然是那个一言不合拍拍屁股要走人的性子,丝毫没有因为官位变高就捨不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