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衣帽间的镜面上流转,將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挲声响传出,被“囚禁”在刘晓丽处的刘东东等猫儿似乎也听到些微不可闻的声音,好像来自他们的女主人,於是呜咽著应和。
“好了好了!现在还不行!只能先这样了。”小刘担心某人走火入魔,忙整理好衣裙从衣帽间里出来。
她犹自被温存得有些双股战战,快步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
路老板意犹未尽地靠著门框,看老婆仔细冲洗掌心:“再多段时间你就解禁了,偏偏这个时候要出去拍戏,真恨啊!”
刘伊妃娇媚地白了眼有些上脑的老公:“我又没法离开北平,你想我们娘仨不知道自己回来一趟吗?”
“再说了,解禁了你也要温柔些,我现在很脆弱的。”
洗衣机笑眯眯地调戏老婆:“放心吧,我会像这次去的地方一样温柔。”
“啊?什么?”刘伊妃没反应过来。
“轻捣啊!”
“滚!”
——
路宽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艺术生涯,带著大部队先赴青岛、再登泰山,本身为成本计,电影取景不应该追求这么没有性价比的方案。
给后世一些洗钱的剧组,全程在绿幕前就能把景儿给拍了。
但这部电影是会联合日韩美欧的合作者全球公映的,他也想把很多国內的原生態风景融入到电影中,展示给各国的观眾。
横竖不过少赚点儿钱罢了,也就没在这方面做太多的成本控制。
路老板乐得清閒,还是照惯例安排好大政方针后,把公司工作全部丟给了黑奴们,张晓龙乐在其中,一头扎进了微信的研发工作中去,但高骏、董双枪等在线票务的主要负责人可就有些如坐针毡了。
他们可不像庄旭一样知道大老板的计划啊!
尤其是柳琴送完礼回去,一五一十地將自己试探的结果、年轻首富的回覆告诉了老会长,后者面色阴沉了半天没有讲话,只是催促著大麦网眾人的脚步和占领市场的动作更迅猛了。
你藏你的,我打我的,商海沉浮了四十多年的老会长没有心思去猜“坏种”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是问界的股权封闭性极强,上下如同铁板一块,外人连想要探听商业机密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就是憋足了劲儿不上市,大权独断的好处了,股权稳定性高,不然《公司法》有很多办法可供股东捣乱。
行业內部人士都看不懂问界蛰伏的原因何在,看热闹的网民、媒体、財经博主们就更加无所適从了。
基於在线票务本身以及对於支付通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的情况下,所有人只能有一个猜测:
问界为了完成此前公示的和《阿凡达》背后福克斯的协议,现金流被imax和4k影院的投產消耗殆尽,加上金融危机延迟了旗下企业的上市,现在的问界確实是没钱了。
只能说如果不是有保尔森操盘的cds这笔收益,这样的分析结论是完全符合常理的。
国內电影业依旧红火,整个六月过去了,內地总票房只差2000万突破10亿,同比环比都创下新高。
为大麦网张目的楠方、《財经》等媒体大肆吹捧大麦网和背后的几位股东公司,称其通过“1元秒杀”、“零点场补贴”等激进策略激活市场,为中国电影淡季票房破10亿立下汗马功劳,推动了市场繁荣。
於是隨著时间推移,对於问界迟迟没有回应的质疑更多了。
但因为前期积累的6个多亿的资金沉淀,两家的市场份额虽然继续拉开差距,但问界始终保持著20%左右的底线。
毕竟影迷们的钱充进了帐户,不可能不用,这也是路宽放心暂时“绥靖”的底气所在。
2009年7月1日,建档88周年。
市里组织了周年纪念大会,邀请了主要领导和社会各界人士参会,召开了“非公经济档建经验分享”官方论坛。
老会长的资歷不必多提,也欣然应邀参会,做了题为“企业家在改开中的先锋作用”的讲话。
在接受记者採访时,柳会长掷地有声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企业家精神首先是对社会的责任感和使命。就像我们连想当年扛著微机走街串巷,是真真切切把信息技术普及当作使命。”
他特意顿了顿道:“去年我们旗下的君联资本也很荣幸地进入了中国电影业,能够为国家的文化事业做些贡献,我是很高兴的。”
“同时,我也希望行业各家主要公司,不要总是把大道理掛在嘴边,要真金白银、脚踏实地地去做,给老百姓带来实惠。”
“市场繁荣从来不是靠画饼充飢实现的,领头羊们也不能光做收租的地主嘛,呵呵。”
德高望重的老会长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记者和微观群眾们无不一脸钦佩。
这番话的力度不可谓不大,结合从去年就开始的在线票务的竞爭,以及坊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拿破崙”和“反法同盟”们的故事,指向性非常明显。
並且,这也是第一个国內企业家敢站出来,就差直接点名批评的。
在老百姓们还把连想帮助ibm解决落后產能,神话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民族骄傲时,老会长的声望正隆,也不可避免地掀起了对路老板的口诛笔伐。
但后者在国內的口碑、声誉也不比柳传之差得了多少,去年在奥运和天崩地裂中的贡献谁又能忘掉呢?
网络上的互相对垒、骂战不止,楠方为首的喉舌们鼓譟异常,却也遭受了真正眼明心亮的路老板支持者们的反击,舆论局势一时间僵持不下。
不过对於媒体而言,这样的场面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在內娱和电影业中,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敢这么站出来跟这位“对掏”了。
但是把目光放到整个国內商界,老会长和年轻首富,还真算得上是棋逢对手,这是综合正商各方面的考量和对比。
7月1號老会长一番“振聋发聵”的表態和抨击,但“龟缩”在青岛海军基地拍片的路老板根本没有回应,似乎也並不打算有什么回应。
记者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到这周围埋伏,只能孜孜不倦地围攻问界总部,“十二黑奴”们简直不厌其烦,只有庄旭出面给出了官方措辞:
“路宽先生歷来为行业、民生、社会做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问界成立八年来,也始终秉持文化报国的初心。”
“关於柳总提到的话题,我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但就问界自身发展而言,市场繁荣需要良性竞爭,而非饮鴆止渴的价格战。”
“不断出產主题健康、积极向上、艺术含金量高的作品,才是对中国电影最长远的投资。”
依旧是一招太极轻轻拨开,叫外人窥不破真相外笼罩的迷雾。
李彦宏和老马不管这么多,无论是白度的搜索竞价的热度,还是支付宝的註册数、绑卡数激增,都叫他们狂喜。
心头的隱忧自然是存在的,但就算这次是真的跟路老板硬碰硬对上了,有老会长在前面顶著,天塌不了!
老会长都敢当著媒体的面含沙射影了,他背后还站著泛海、復兴、巨人等泰山会成员,十几家企业在国內的盘根错节,真的打生打死难道还怕个年轻后生?
王建林这一个月都没有再参加大麦网的会议,刚刚回国的儿子王四聪代替他参会,並被严正嘱託只听不说,不要参与任何台下的阴谋诡计。
正面的商业竞爭,万噠不惧任何人,但不能捲入某些他也都无法控制的是非。
从过军、从过正,转而从商的老王心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影,因为至今都没人猜得到问界为何避战,拱手將市场让给大麦网。
人对未知的事物和方向总是充满警惕,万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跟著大部队,但眼要睁得比谁都亮些,以便事有不谐,及时抽身。
除了事关切身利益的竞爭者们,南山科技园的马画藤也一直默默关注著微妙的局势,特別是7月1號那一天的记者採访,简直叫他惊掉了眼球。
局势怎么瞬间就剑拔弩张起来了?
在他和公司核心领导层上一次的议定中,本该趁著问界“毒打”大麦网之时,再去应和老会长拋来的橄欖枝,看能否有“曲线救国”获得陷入绝境的阿狸股权,以重返电商、支付赛道的可能。(533章)
可路宽怎么还躲在海军基地不出来了?
继“他要张晓龙做什么?”之后,马画藤和大麦网眾人也萌生了同样的的疑惑:
问界为何蛰伏,路宽缘何避战!?
一直到2009年8月1號下午,刘驰平急匆匆地敲门进入马画藤的办公室,带来一份《人报》。
“boss,你看看这两份报导!”
小马哥不明所以地翻阅报纸,上载中科院发布的《关於加快院、所投资企业股权社会化改革的决定》,要求推动混合所有制改革,实现投资主体多元化。
也即大名鼎鼎的混改,有炒股的朋友应该关注过这个板块。
关键还不在於此,在另一份《財经》的混改企业名录中,连想赫然在列!
国科控股:
为深化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优化国有资本布局,经批准,我公司擬通过北平產权交易所公开掛牌转让所持连想控股29%股权,转让价格为人民幣27.55亿元。
受让方需满足以下条件:
註册资本不低於40亿元;
近三年年均净利润不低於8亿元;
在金融、能源、房地產领域拥有控股上市公司。
掛牌公示:2009年8月1日至8月20日於北平產权交易所公开掛牌,掛牌期20个工作日;
付款要求:受让方需在协议生效后5个工作日內一次性付清全款;
股权交割:交易完成后,我公司持股比例降至36%,仍为第一大股东;职工持股会持股35%不变;新增战略投资者持股29%。
……
这一刻,不仅是马画藤,远在临安的马芸、北平的王建林和李彦宏等人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
为什么老会长今年以来就不大管大麦网的事,只全权交给曹杰和几位股东负责?
为什么老会长这次从美国回来后態度倏然间强硬起来,选择当眾对“不听话的小朋友”横眉怒目?
刘驰平静立在小马哥一旁,半晌才訕笑道:“boss,北边的热闹……可真是太大了。”
马画藤面沉似水地点头:“这世上的人杰太多了,何况是吃了这么多年盐的老船长,路宽这一次可能还真的一筹莫展了。”
他点了点报纸上几乎可以称得上“量身定做”的掛牌条件:
“现在的情况,就是老会长正在家里请客吃饭,这29%的股权就是给贵客端上来的美味佳肴。”
“贵客登门,高位就座,现在就是跟你问界摆明了车马炮,直言不讳地批评、压制你,你路宽难道还敢像之前一样,拎著刀就这么衝杀进来吗?”
“这屋子里的人,可不都是这位首富现在的关係和实力能完全应付的啊?”
马画藤几乎能想像得到此时这位给企鹅也带来绝大压力的竞爭对手,碰到这种局面,应当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除非他也愿意把问界拿出来同大家“分享”。
若果真如此,他也就不是他了。
刘驰平默默地点头道:“这帮人的玩法……跟我们不一样,boss你之前的谨慎是对的,我们的跟脚在鹏城,出去容易吃亏。”
“再一个,这位老会长的手段,也確实太高妙了些。东大的企业家里,应该独此一份了吧?”
马画藤听著这句不知褒贬的话,心里哂笑。
站在商业利益和资本的立场,没人不会对这样的微操运营竖大拇指:
时机卡位上,这是藉助金融危机下的连想股价低谷和上面提出的《意见》的背景下;
定向设坎上,多维度、全方位的萝卜坑要求,加上五日內付款的严苛条件,已经足以排除其他竞爭者。
说实话,小马哥推己及人,不是没想过此时据传还在青岛海军基地的路宽看到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应?
以他果决、狠辣的秉性,如果可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半路杀出,把老会长的这顿美宴连桌子都掀个底朝天。
可这一时半会,他到哪里去搞这么一个量身定做的公司?
问界的现金流情况,又哪里是像是能在10天之內掏出近28亿人民幣、约4亿美元的模样?
隨著8月5號泛海控股在指定媒体刊登参与连想股改、並已经通过交易所审核的声明。
此时,距离29%的股份易主只剩下12天的掛牌期。
在行业內人士眼中,持续了一两个月的战爭迷雾渐渐消散,没有人不对老会长的操作嘆为观止。
这是一种怎样的时机把握和串联各方的能力啊?
即便网络上有些小小的噪音和质疑,但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闭口不言。
马芸、李彦宏、王建林等人都暗暗鬆了口气,知道在目前的形势对比下,这位极聪明、也惯会审时度势的年轻首富,也许只能咽下一口闷气,好好地先把他的电影拍完。
就算要找后帐,也不是这一年半载的事情了。
换句话说,之前我们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直不出招。
现在的局势,正如老会长那一日对眾人“训话”是所讲:
一切都要经过资本的检验。
这资本的含义就复杂了。
就在大麦网砍瓜切菜之际,问界就算有招、有钱,显然也不是那么好出了。
2009年8月8號,正是北平奥运会开幕式纪念一周年。
马画藤应柳传之邀约,早晨从鹏城飞抵北平。
此行,是和意气风发的老会长接洽,看两家公司有无可以“共襄盛举”的合作基础。
於他而言,如果问界重挫大麦网,他要寻求入股阿狸,杀入曾经折戟沉沙的赛道;
但现在是问界式微,如果有可能、並且在符合企业战略的条件下,他就不得不考虑另一种可能性了。
小马哥的心底,还一直埋藏著关於张晓龙被挖走后,那个他公之於眾的所谓“最坏的打算”的恐惧。(533章)
马画藤此刻恰似弈至中盘的观局者,眼见东西两线烽烟並起:
东线大麦网鯨吞票务市场、柳会长“神之一手”如黑云压城,西线问界蛰伏北平似臥涧伏虎。
棋盘上每一道纵横纹路都是政策红线与资本血管的交织,每一处星位都暗藏泰山会与问界系的角力。
时局瞬息万变,他不得不亲至北平寻找机会。
此刻的他还不晓得,这局棋最险恶处,在於棋盘之外尚有执棋之手,將在落子声里闻惊雷。
上午十点,从鹏城飞抵的航班通停靠在南指廊。
小马哥、刘驰平和几位工作人员进入航站楼核心区,再沿標识前往行李提取层b2。
很巧的是,十分钟之前有一架从青岛返回的航班停靠在北指廊,但同样需要经过b2提取行李。
大气宽阔的首都机场穹顶洒下冷白光,戴著墨镜的马画藤心事重重地经过服务台,身边的刘驰平冷不迭拍了一下他的小臂。
小马哥只听得一道閒散嗓音从身侧传来:
“马总,来北平旅游啊?”
他倏然间转头,那个在媒体和行业內外人士认知中,应该仍旧躲藏在海军基地拍片、或者说“挽尊”的青年导演,正单手插兜立在服务台旁,身边的冷麵保鏢和服务台工作人员沟通著什么。
马画藤怔忡了半秒,正想答话,冷不防玻璃幕墙外一架飞机正轰鸣起飞,震得服务台旁的绿萝叶片轻颤。
恰似此刻棋盘外乍响的惊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