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别来无恙乎。”
楚陵瞧见面前这名风流浪荡的男子,从容起身打了个招呼,闻人熹也只能跟着站起来行礼,别看幽王虽然行三,但前面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几年前就死在了在征讨北狄的战场上,所以他是诸皇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哟,坐坐坐,我不过随便打个招呼,你这么多礼数做什么。”
幽王除了风流名声在外,还有个奇怪的毛病,那就是他不管说什么话前面都喜欢带个“哟”字,惹得帝君老大不耐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当初封王的时候大笔一挥,直接择了个“幽”字给他。
上月徐太傅家中老父去世,他上折子请求回家丁忧,旁人都在劝说节哀顺变,唯有幽王说话颠三倒四,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哟,徐太傅令尊去世了么?”
“哟,节哀呀。”
“哟,有没有什么本王可以帮忙的?”
可想而知,言官御史直接以傲贤慢士,不敬尊长的由头将他参了个底朝天,毕竟徐太傅当年教过他诗书礼义,也算半个师父不是?
楚陵对这个三哥倒没太大感觉,只依稀记得对方前世也是夺位竞争的失败者,被楚圭废为庶人幽禁在了暗巷之中,非死不能出。
幽王打完招呼就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哈欠连天的模样一看就没睡醒,许是昨夜又笙歌达旦了。
没过多久,威王楚璋也到了,他在众兄弟之中排行老六,别看名字取得文雅,却是天生一副混不吝的性子,生平最喜好勇斗狠,因此被御史参奏的次数在诸王之中遥遥领先,隔三差五就要被帝君训斥一顿。
“哟,三哥,老七,你们也来了。”
威王说话前面带个“哟”字显然不是因为他有口头禅,而是为了嘲笑幽王,后者则嫌恶移开视线,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显然二人关系并不好。
威王见状也不在意,他见目的达到,心情颇好地走到位置上落座,顺便活动了一下拳头,在人群中四处寻找有没有上次在父皇面前告状的那个言官,准备等会儿宴席散了就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这场寿宴尚未开始,便已看尽人情冷暖,世间百态,无权无势者入内堪称处处赔笑,大权在握者则前呼后拥,其中又尤以镇国公褚烈身边围绕的人最多。
无他,兵权在握不说,还是当今皇后的亲兄长,哪怕陛下见了也要给三分薄面,更何况那些欲登青云而无路的小官了,唯一能够媲美的大概就是定国公闻人崇了。
他二人的封号一个镇国,一个定国,都是当年平定战乱的有功之臣,只是相比于褚家的盛宠滔天,闻人家近年来倒是低调了许多,今年唯一一件引人注目的事还是蒙圣上赐婚,将府中世子嫁给了凉王当男妻冲喜,惹得坊间议论纷纷。
闻人熹眼角余光瞥见定国公进殿,正迟疑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没成想楚陵直接牵着他从位置上起身,主动走过去施了一礼,端方谦逊,丝毫不见王爷架子:
“方才还在想国公什么时候到,不曾想这么快就来了,本王久病不愈,婚后还未来得及带世子回门拜访,实在失礼,还请国公见谅。”
闻人熹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尴尬,规规矩矩喊了声“父亲”,然后就不吭声了。
定国公生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眉眼的锋锐之气倒是与闻人熹有几分类似,他见楚陵主动携闻人熹过来施礼打招呼,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殿下客气,倒是犬子自幼无法无天惯了,恐怕没少添乱,还要请殿下多担待一二。”
“世子处事沉稳,不骄不躁,自来王府将上下事物料理得周全妥帖,本王欢喜都来不及,又何谈怪罪。”
楚陵夸得闻人熹一阵脸热,都没耳朵听了,只能若无其事抬头看向上方,压根不敢和父亲对视。
定国公闻人崇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何能与“不骄不躁”这四个字扯上关系,但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狐疑,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楚陵闲谈,这门婚事虽然有陛下亲赐无法拒绝的缘故,但他终归希望儿子能过得舒服些,好在凉王是出了名的谦和至诚,应该不至于让闻人熹受什么委屈。
就在他们二人交谈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像是又来了什么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只看那些官员热络的劲头便可知一二。
楚陵听见动静,适时停住话头看向外间,一抹绯袍身影恰好走入殿内,虽然因为逆着光线看不清面容,但他心中已然猜到来者是谁,不由得微微一顿。
定国公也顺着看了眼,语气不免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用单纯的政治目光评判道:“原来是云相,怪不得阵仗如此之大,寒门贵子,少年卿相,可谓天下士人的榜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