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逻辑其实很清晰。
因为欧阳修等人都是宋代古文运动的主力军,所以他们不仅倡导“古文体”,还为了对五代十国时期“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之”的风气进行纠正,在修《新唐书》的过程中以春秋经义为核心,强调尊王攘夷、正名定分、诛乱臣、讨贼子、明君臣之道、辨华夷之防。
所以,这也注定了无论是谁当主考官,墨义的出题方向,都会围绕着这几个方面进行。
李畋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能够根据出题方向来提前押题。
这就意味着,对于礼部省试,陆北顾几乎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两方面来讲,一方面是李畋基于多年的科举教学经验,这种押题的成功率,可以说是极高的;另一方面,是陆北顾完全规避掉了正常全面复习,所需要为“踩坑”而付出的时间成本。
对着限定范围内的内容认真学习、研究,远比所有内容全都学一遍,所需要的时间要少的多。
这也就让陆北顾,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在正确的方向上,提升最多的成绩。
接下来,晨光熹微至暮色四合,除了吃饭,师徒二人几乎足不出户。
案头堆满了翻开的《礼记墨义要览》和《春秋墨义要览》,以及相关的《礼记正义》、《春秋三传》等原典。
李畋的教学方式极其严苛高效。
他不再长篇大论讲解,而是直接以真题为靶,围绕主要方向进行押题。
“《礼记·王制》:‘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此田制所本为何?与孟子所言‘井田’有何异同?”
“《春秋》书‘宋人及楚人平’,此‘平’字何解?与‘盟’、‘成’有何区别?隐含何种褒贬?”
“《礼记·月令》孟春之月,‘命相布德和令,行庆施惠,下及兆民’,此‘相’指何人?‘布德和令’具体指何政事?”
陆北顾的回答必须精准、简洁、切中要害。
一旦稍有犹豫、遗漏或理解偏差,李畋便会直接指出集注中相关段落,命他当场背诵、复述、辨析。
高强度的训练让陆北顾感到头脑如同被反复锤炼的钢铁,疲惫却异常清醒。
他不仅根据之前的基础,加深了海量的名物、制度、经文章句的记忆搜索能力,更在李畋的引导下,渐渐触摸到隐藏在字句背后的宏大体系。
第十日的午后,阳光斜斜地照在书案上。
陆北顾刚刚流畅地辨析完一道关于《春秋》“讳国恶”原则的复杂题目,李畋罕见地没有立刻追问,而是沉默了片刻。
他拿起那本《礼记墨义要览》,翻到《儒行》篇的集注处,指着其中一段他亲手写下的朱批。
“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
李畋将书轻轻推到陆北顾面前:“此书,连同那《春秋》集注,你一并带走,路上、入京后,时时翻阅,温故知新。其中所载,不仅是登科之阶,更是为人为官之箴铭。”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关门弟子。
“十日之期已满,老夫能教的,尽在于此。顺江东去,去吧,去会一会那天下英雄!”
陆北顾双手接过两本沉甸甸的集注。
他将它们小心收好,对着李畋,深深一揖到地,久久未起。
书斋内,唯余秋阳静默,墨香如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