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头仔细思索的时候,王婆婆也带着她们开始祭拜祖宗和亡人。
王婆婆拿着香三拜以后,照例闲叙起来。
“今年我特意买了樊楼的玫瑰酥,官人,你年轻时就爱吃这点心,今儿咱家渐渐富裕了,在汴京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往后清明、除夕,我都买玫瑰酥。元娘像你,也爱吃玫瑰酥,她看我买它,路上欢喜得很。”
“我儿,犀郎在制文上的天赋像到了你,不对,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小小年纪,教导他的老师却说他的火候已到,可以准备下场考解试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庇佑他平安中举,前途顺遂。
“还有元娘,她如今愈发大了,我有意为她相看,你做爹的,纵使不能活着陪她,鬼魂也得替她掌掌眼,看看哪个是好姻缘,尽早叫她遇到……”
王婆婆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把一家人的所求都念了个遍。
其实,她未必信鬼神,只是盼望死去的人真有所知。这么多年了,离她而去的人愈发多了,她再硬的心肝,也实在是……想念。
今年她说的格外长些,可也有尽头,把香往香炉里一插,就得进堂屋了。
外头没有炭盆,实在太冷了。
进了屋,照例又是吃拨霞供,喝屠苏酒。
今年的拨霞供不似往年都是刷素菜,因为陈括苍提起,王婆婆特意片了牛肉、牛肚等,就连拨霞供里的汤,也换成了筒骨熬的,里头放了竹蔗,按他的说法是既能降火,其味又甘甜。
还别说,真是比往年简单的菌子、竹笋的素菜要添些香味。
牛肉从锅底稍稍一捞,嫩滑醇香,再沾上蒜瓣酱,酸咸中带着点蒜末和姜末的辛辣,滋味实在是好,不知不觉就吃了许多。
而汤底也十分好喝,清澈澄黄,舀一口喝着清甜,隐约有牛肉那与众不同的微微香味,烫得五脏六腑都顺了。
用过晚食,王婆婆又是最后一个喝屠苏酒的。
她喝完以后,今年所许的心愿却与往日不同了。
“元娘觅得如意郎君,犀郎解试顺利中举。”
犀郎王婆婆倒是不担忧,火候到了自然就中了,即便今年不成,他年轻,往后时机多的是。
她忧虑的是元娘的姻缘。
女子最怕嫁错郎君,一旦嫁错,比剥皮抽筋还要苦。
前几年,在州西瓦子的那场机缘,老道长所指的究竟是何含义,王婆婆至今也没想明白。
那方向是北,莫不是寓意着元娘的良人家住那个方向?
这几年她明里暗里没少留意,其实,还真有与此相符的人选。
窦家的外侄儿俞明德便颇为不错,人品相貌挑不出错,又和犀郎有所往来,这回他也要考举人,若是能考上,不知得成什么样的香饽饽。
若真是有意,怕是得在他考上之前定下,否则,能不能成就不好说了。
话虽如此,王婆婆不知为何,心中总是莫名担忧。
只想着再拖延一二。
那便再等等吧,这样的事,不能急。
她只怕出错,会毁了元娘的终生。
*
一夜无梦,元娘醒来的时候,到处都是爆竹声。
她也不由喜气洋洋,梳洗过后,穿着一身茜红衣裳出门去,愈发衬得她面白如玉,容色灼灼。
元娘去找徐承儿的时候,正逢阮小二和几人一道出门。
一见到她,阮小二这样的混世霸王竟显出两分扭捏之色,原本的大嗓门忽而像被捏住一样,只小声打招呼,“元娘。”
元娘笑了笑,粲如春花,冲他轻轻颔首。
结果,直到元娘的身影都消散了,他也没回过神,只是脸悄悄的红了。
旁边的拥趸们,一个个开始起哄笑他,回过神的阮小二却不是个好脾气的,霎时黑了脸,“闭嘴!她是你们能调笑的吗!”
一个个都知道阮小二的脾气,也知晓他一身的好武艺,都不想在正旦这日触霉头,遂都安静了,不敢说话。
元娘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遭官司,她已经和徐承儿汇合了,拉着被王婆婆吩咐出门买东西的万贯,径直朝州西瓦子去。
正旦这日,本就热闹的汴京更是繁华,人人皆是穿新衣,喜气洋洋。拿了随年钱的小儿们,三五成群,结伴去买点心吃食。
元娘路上一个没小心,还差点被个垂髫小童给撞上了呢。
还好她机灵躲得快。
到了州西瓦子前,元娘还在和徐承儿商量先去玩什么,元娘想去猜商迷,但是徐承儿听闻芙蓉棚新来了个南方的说书人,可新鲜呢,想去听听。
好在未及二人有所分歧,刚一进瓦子,就看见了在地上摆了一堆东西,怂恿众人玩关扑的摊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