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回杭州就算不上远了,这次他们又换了一艘船,窗户竟然用的是玻璃,窗明几净,看起来人的心情也分外好了。
舍娘极少弹琴,今日心情好,自然弹一首《碣石调幽兰》,这是梁代琴家丘明传下来的,曲调清丽婉转,似乎能直触人心。
这样的琴声让李琚听的也分外入神,他也在想自己的亲事,他也要满十五了,按照正常宗室子弟的要求,如果不是国丧,他们就要在藩地选秀了。家里人原本选谁他都无所谓,反正是政治联姻。
再者,这辈子如果现在的延平帝一直在,那他靠自己就会得到重用,将来妻子要在王府,多半要和母妃太妃相处,所以他们喜欢就好。
无论是杨茉还是褚氏,对他本来是没什么区别的。
可今日舍娘的话给了他一个启发,就像她不愿意去高攀,她也能够在亲事上反抗,自己也未曾不可,他为何不能选一位自己也觉得好的呢?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抑制不住了。
虽然他认为为李姓宗室做了正确的事情,但是从另一种方面说,也剥夺了舍娘扶摇直上的机会,以至于竟然只能做续弦。
看她的样子,也不太受家人束缚,连襄王世子都看不上,这般有主见的人,让他觉得捉摸不透,也把握不住。
其实前世最大的变数就是裴舍娘,这辈子依旧是如此。他在南京已然听到风声,等皇帝出丧之后,全国大选女子充盈后宫,以裴舍娘的美貌才情,即便没有家世,都是上等拔尖的,入宫当即封妃都是有可能的。
她身体又好,骑马凫水样样都行,恐怕又是新一轮夺嫡了。
如此之计,只有自己以身饲虎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隐约松了口气。
却说船很快行到了杭州,舍娘她们下船的时候,裴以清的茶都已然快成白水了,显然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庾氏在儿女面前得刚强些,在丈夫面前倒是恢复了些小儿女情态:“你怎么来了?今日不要上衙么?”
“我是特地来接你们母女的。”裴以清也是担心的不得了。
庾氏又说:“我们这一来一去,都是世子照顾的,还要多谢世子才是。”
裴以清对李琚好一番道谢,李琚却十分客气,对他一个知府都很礼遇,这让裴以清还有些受宠若惊。
还是在回程的路上,庾氏同丈夫说了:“我看世子对咱们女儿有些不一般。”
“什么?”
这是裴以清没想到的事情。
庾氏便说了些她观察到的,从而又道:“襄王世子虽然在花太妃的安排下和我们舍娘有些相处,但是襄王妃对我的态度有些轻慢,想来襄王府
即便娶咱们女儿,怕也是和郭姑娘差不多。兴许还可能以侍妾的身份先待着,到时候再封个侧妃,那样熬的实在是太委屈我们女儿了。”
裴以清赞同:“是啊,如果真的要做侧妃,何必去襄王府,舍娘的性子可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
“对了,新安侯世子那边的事情你回绝了么?”庾氏问起。
裴以清点头:“放心吧,看时日,现下恐怕是已经到京中了。”
是的,裴霁已经收到他爹的信了,信上他爹是不同意的,说妹妹年纪小,恐怕不适合云云。故而,裴霁也和萧棠透出那么点意思了,萧棠这边人选当然也是很多,他只是觉得舍娘最合适,现在人家回绝了,他也立马挑好了下家,那便是舜娘。
年底正好是念娘过世一周年,周年祭过完他就打算成婚了。
因她们回来都快腊月了,舍娘遂不必再去庆王府,只在家中陪家人。又说新来的同知家中很是清苦,老母妻子女儿这么冷的天还得纺线织布,还不肯收常例钱,所以,庾氏和舍娘常常暗中接济一番。
张淑贤趁着一早,也带了些米糕过来舍娘这里,还道:“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用箬叶包着蒸的,一股清香。母亲让我多谢你们,送了名贵药材来。”
“张姐姐,这远亲不如近邻,本是举手之劳,你来吃我从襄阳带回来的茶叶,若是好,也带一些回去。”
平日在家成日纺线织布,这个时候才能出来一趟,也能抽空打打牙祭,张淑贤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舍娘想张淑贤这样的人反倒比那种假清高的好多了,故而,又让人上了几样细点,陪着她说话。
其实张大人的清名很响,要不然也不会举人出身,做到同知的地位,就像之前孙璧清的爹也是举人出身,最后做到知县都是顶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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