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王猛踩著龟裂的烽台石阶走上前来,“我还有几句话...”
“旅帅请讲!”李承岳侧身微躬,静静地看著这位戍边二十余年的老旅帅。
王猛解下腰间的酒囊扔向阵列,囊中美酒在沙地上蜿蜒流淌。
“二十年前,我在龟兹城头,凭一把陌刀斩下龟兹百夫长的首级,荣升队副”说罢,屈指弹刃,震颤的龙吟声惊得新兵们脖颈发凉。
“记住!砍马腿要斜劈七分,破锁子甲需腕转三寸,斩头颅要横刀力砍——”
王猛从一旁戍卒手上取过弓箭,开山之力使劲矢贯穿酒囊,在地上燃起一条火龙:“还要小心提防,吐蕃人的火箭,可不会等你摆弄架势!”
李承岳驀然抬首,暮云深处,“唐”字大纛被风扯的呼呼作响,似铁骑衝锋的號角,亦如战后生者的悲凉...
弦月掛在夜幕之上,刪丹烽內只有刀刃与磨刀石交融的锋鸣声,一百五十个陌刀手相顾无言,都知道此一去,不知有几人生还,也不知会多几具枯骨...
“兄弟们!准备好了吗?”
“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不知谁喊了一句,百人相视一笑,“旅帅、队正,我们都准备好了!”
李承岳看著这群热血汉子,眼眶早已泛红,他知道——他们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出发!”强忍心头悲凉,一声令下,百十名陌刀手趁著夜色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烽燧上,烽火已燃,李承岳回头看去,五十名戍卒全副甲冑列在烽台之上,整齐的军礼——以最高礼节送兄弟们最后一程!
王猛攥紧了手中的刀柄,望著在空中招展的“唐”字旗,看著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眼神从不舍到坚毅最后变为了决绝...
“停!”李承岳队伍最前方举起了左手。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了?”王猛的声音从队伍的最后传来。
“旅帅,走了一夜了,让弟兄们休息一下吧”李承岳拿出腰间的酒囊扔给了迎面走过来的王猛。
“程由纪,你带两个人去前面侦查一下”王猛不愧是征战沙场的老兵,在行军过程中的警觉性异於常人,“章功绰,你带三个人四周警戒,刘侃,你带一组人断后”
“是!”接到命令的三人没有片刻犹豫——都是在那一夜活下来的几人之一,之间的默契不需要多言。
李承岳左脚踩在岩石上,手中陌刀斜插在地上,“旅帅,吐蕃军果真如此凶悍嘛?竟要河西军全军出动”
王猛下意识地擦拭刀身,“还记得那夜吐蕃袭营,我提到过的那'三板斧'嘛?”
“自然记得...”李承岳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立起来,“轻骑掠阵惑敌,重骑衝锋破阵,步兵锁死退路。”
“没错,正是这三段式进攻,號称吐蕃杀招”王猛从齿缝里挤出冷笑,“他们的轻骑能在三息之內提速至奔马。”
“吐蕃战马如此迅猛?”李承岳不解。
“吐蕃地处高寒之地,战马在那样的环境下,不是我们陇右战马可以匹敌的”王猛抓起一块石头扔向了旁边的草丛,一声哀嚎,李承岳看到那枚石头正中兔头,“好了,有兔肉吃了,哈哈~”
“最要命的是他们的狼烟传讯!”王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去年,我亲眼所见吐蕃斥候中箭坠马,可是鸣鏑刚刚离弦,几里地之外的重骑就已掀起沙暴”
“这说明了什么?”
“他们的轻骑探察的范围...”王猛拳头握得【咯吱咯吱】的响,“就是他们重骑的衝锋距离!”
李承岳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配合在开阔地作战,重骑的威力將会扩大数倍不止。
“因为见识过吐蕃骑兵的厉害,所以,临出发前,我才会说,一定要从侧面,吐蕃兵侧面是防护最为薄弱之处,攻其一点,可破!”王猛对於破吐蕃骑兵方阵很是自信,皆源於屡次作战积累的经验,非兵书可取。
这时,刘侃回来报告:“后方有一小股骑兵,人数不多大约十几个”
李承岳攀上高处观察,只见其腰挎银色弯刀,分明是回紇轻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