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祁连山脉,疏勒河水裹挟著山巔的雪沫奔涌而下,河畔的柳絮隨风飘散,李承岳带著寥寥数骑在两岸缓缓走过。
“將军,赤金镇外著广袤的农田,荒废了岂不可惜?”高適的目光被两岸的荒芜深深刺痛——本该是播种时节的农田,如今竟有三成沃野上长著去年的枯槁。
“高先生想必也知晓,自粟特商人打通『大食-碎叶-龟兹-凉州-长安』这条商路以来,城中的青壮年多往西域方向贩卖茶叶、盐砖等...”
李承岳指著另一边商队经过扬起的沙尘,“就连普通的农户,现在也贩起了胡麻饼和毡毯。”
高適闻此未言,转身从隨身携带的箱子中取出一本帐册:“將军请过目!”
李承岳忽然转身,展开泛黄的麻纸,硃笔勾画的一个个数字却令他心头一紧——玉门军驻防的各个营区加在一起,一个月便要耗去粟米一万三千石,玉门军六千多数的战马一月便消耗草料和豆类约七千多石。
“如此大量的消耗,战马尚且可以由马场供应,但现在的玉门军早已今非昔比,一万多人的口粮,必须要儘快解决...”李承岳四下看著满是枯槁的农田,心中百般滋味。
“將军——”高適这时接过话茬,开口说道:“何不效仿魏武帝...”
马蹄踏过因缺水而龟裂的田埂,李承岳俯身抓起一把黄土,任由沙粒从指缝间簌簌而落:“屯田!”
疏勒河水裹挟著碎冰撞击著两岸的夯土,四月初一的时节,早已过了播种的最好时机,李承岳用马鞭在岸边的沙土上不停的划著名:“春麦已经下种,此时已不適宜再耕种...”
高適用隨身携带的匕首划开一层枯草,露出下方泛著潮气的黑褐色土壤,右手抓起一捧土揉捻著,指尖传来细微的黏腻感:“將军,四月土膏犹润,若我们种蕎麦,可否?”
李承岳出身农户家庭,自然知道蕎麦的生长时期短,且適合晚种,当下便点头表示同意:“《齐民要术》有言:『河西地寒,蕎麦六十日可熟,正合补种』,除此之外,边缘地区还可以栽种沙葱,物尽其用。”
“將军明断!”高適一拍大腿,眼中顿时闪出一丝光亮,当即在沙地上开始勾画:“赤金镇凡人口二十八万,按均田丁男授田三十亩计,除去老弱妇孺,可得壮丁六万...”
“为何要去除妇女?”李承岳一言当真让高適愣在了当场,“边疆本就为多战之地,我大唐虽富有四海,然今吐蕃屡屡犯边,百姓深受其苦,家中男丁多徵调出征,忠骨尽埋於黄沙之下,值此档口,妇女亦可独挡一面!”
闻言,高適与隨行人员皆心中起惊雷:“阅尽歷代史书,也未有女子从事农业生產者,如今李將军此言,真可谓是醍醐灌顶!”
李承岳望著潺潺的河水,看著两岸万顷良田:“惟愿家国安定,人民富足,这便是最大的盛世...”
暮色初临时,赤金镇鼓楼响起连绵的梆子声。
將军衙署內,李承岳用象牙柄在沙盘上刻出三道沟壑:“高先生,明日开始全镇百姓按人丁分配土地,今年先行耕种蕎麦,待秋后地力恢復,许他们自种宿麦,同时秋收后,允诺官四民六。”
高適忽然起身叉手行礼:“下官替全镇百姓感激將军!”
“高先生免礼,此话怎讲?”
“百姓者,皆为地而生,赤金镇虽为边镇,然前几年一直为吐蕃所袭扰,百姓苦不堪言,恰逢商路已通,眾多镇民无奈之下才选择从商,如今將军此令,贴合百姓愿望,以百姓为主,实乃与民休息的绝佳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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