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却感受到一种无力感,所有人都被儒生们极力讚美宣扬的小农经济锁住了思想,这不是一朝一夕乃至一个朱由检能够改变的。
皇帝是人,不是神。
神会消失,人会死亡。朱由检哪怕用上各种手段,並且在他放权之前,和自己的继承者交谈,並且开始条约化的君主立宪,也极有可能是无用功。
这甚至不是一种思想的惯性。
而是秦制对人性的释放,所有人都想成为那个至高无上的唯一思想,想要主宰一切,主宰这个古老土地上的话语权。
朱由检在马上起伏,比起来时,有些个沉默,朱色华衣在他身上,被太阳映照著更加红亮。不少锦衣卫緹骑把目光锁定在自家皇爷的身上,李若璉的眼中,这位少年天子不像底层官场中描述的那般威严强大,而是隨著马身,皇帝后背起伏中,带著一种令人不安的朝暮气。
就好像这个大明朝,都压在这个少年皇帝的脊樑上,要將他压到直不起腰。
……
后黎朝民间一直有人在云南广西等地贸易或者生存,但近段时间,不断有人从明朝南方回来进行贸易,但是一些传闻还是到了这些土蛮归化百姓的耳朵里。
大明在北方打败了韃靼人,现在他们的年轻皇帝在云南已经囤兵十几万,想要攻打他们后黎朝!
並且一个个都信誓旦旦,都说是自己亲眼看到明朝大军在云南不断匯聚,那些个南方卫所都清空了,福建的大明水师也有数百艘大官船,正在装载数不清的舰用火炮,好几万的明朝水军正在官船那训练和搬运粮草。
这些舆论带著抗明十年战爭的口口相传记忆,连带著民间到地方府邸,再到了后黎朝的升龙国都,引起了后黎朝的满朝譁然。
真的假的?大明要打过来了?没查明白吧?
舆论刚刚到升龙的十几天內,无论是后黎朝的傀儡皇帝黎维祺,还是越南“曹操”郑梉都不屑一顾,哪怕是不刻意了解明朝现状,也能从明朝南方的海商得知到,大明朝此刻是风雨飘摇,大明朝的皇帝天天被北方的游牧搞的焦头烂额,皇帝自己的財產都在前任皇帝的几年统治时间內就耗尽了。
这个状態下的大明朝,还哪有什么力量来对付远在南洋的自己呢?
何况郑主手底下,可用的战兵少说也有十余万,还有几百头的战象,並且后黎朝虽然说郑主阮主之间大动干戈,但面对大明的话,郑主还是能利用一些皇帝黎维祺的宣称,来调动一些忠於阮主的兵民加入。
只是这个月结束,进入崇禎三年的四月中旬,来自於北方莫朝的消息,郑主埋在北方的探子摆脱了一些莫朝士兵的边防警戒,靠著出色的身手,靠著纯步行奔跑,在丛林间穿梭往復,至少是连著两天跑了七八十公里路,躲掉了莫朝士兵的暗哨、边境骑兵,简直是马拉松再现明代。
这份郑主密探的口述,终於引爆了后黎朝。
一支有数十位明朝官员,並且带领数百人规模的精锐明军从海路,直接控制了莫朝,莫朝之主莫敬宽已经將手中的两万军队交给了明朝,並且这个探子还亲眼见到了那些个停泊港口的大明战船,点了一侧的火炮数量就有二十四门。
可怕,八艘相似大船上至少也有三百门的火炮。
大明的佛朗机炮还是蛮有东西的,至少在亚洲,搞一搞轰开小国国门,没啥毛病。
郑主还是有些犹豫,看向底下的官员问道:“孤听闻过,大明这么多年了,一直在北方和韃靼人作战,几十万人的军队是一败再败,怎么还有心思派大军来南方和我们打仗呢?”
一个文官站出来,语气古怪,心里揣测著,回答郑主的问题道:“兴许是因为莫朝的莫敬宽,又向明朝的皇帝进了什么於我大越不利的话,做了些小动作,引起了明朝皇帝对我大越的敌意……”
不待郑梉表示意见,有人已经站出来,提出假设道:“也许是明朝的皇帝对我大越已多年未曾上贡,感到些许不满,此次派人马进驻莫朝只是威嚇我大越,所来的大批官员就是宣告皇帝詔书的使臣吧。”
“那云南的明朝十几万兵马呢?又是何意?”
郑梉皱眉,问及那个提出明朝仅仅是威嚇大越的官吏道。
此人思索了片刻,將想法说出:“明朝的主要战力数十万大军都匯聚在北方,是无法大量挪用的强大力量。”
郑梉点头,他的確前些年就看得出,明朝是看著块大,但绝大多数的力量都匯聚於他的北方,南方其实力量强的也只有西南一块,云贵的土司、川兵之类的的確还是比他们大越军队强大一些,但光是郑主的兵马,都足以抵挡了,双方实力差距並不大。
那人还在继续諫言:“但抽调少量的北方军队,以及像四川、云贵、浙江的兵马,明朝想要在我们北方聚集几万到十几万兵马,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无论目的如何,想来在这南洋,明朝皇帝肯定想要打一场战爭了。”
“毕竟大明朝的军队行军打仗,吃的都是行粮,十分昂贵。”
顿时,文武从思绪中惶恐惊起,看向面色难看的郑梉,连上位的黎维祺也面色苍白,眼睛左右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