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60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⑦  离婚你提的,夫人走了哭什么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最新网址:m.92yanqing.com

我一丁点,都不想原谅他。

不,应该是说,已经无所谓了,所以连带著原谅他都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我能好起来,只要我能逃离开这个地方,我就再也不想回来。

所有的一切,给我的压力,给我的痛苦,都別想再束缚我。

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这群人又是轮翻过来看了我一阵,有一次黎悯来看我的时候手里带著一个盒子。

他將我左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我呜咽了一声,警告他別碰它,黎悯目光七零八碎地落在我脸上,隨后从兜里掏出另一盒首饰盒,將一枚私人订製的戒指呆在我手上。

钻石很亮,切割得相当有技术,镶嵌工艺精致,一看就价格匪浅。

他又拿出一根银链子將我的戒指套在上面,串成了一圈项链,掛在我的脖子上。

我没说话,手指在微微颤抖。

黎悯说,“上次领证的时候,我把结婚证扔了,还欠了你一场婚礼,和戒指。”

我没说话,我现在要是能说话我也不想说。

又是一个礼拜过去了,我终於能说话了。

那天我张了张嘴巴清喉咙,黎悯惊喜地凑上前,得到的是我一个字。

“滚。”

缄默一个月,我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他滚。

那一刻我在黎悯的眼里看到了一整片世界都在凋零的模样。

曾经在一段书上读到过这么个片段,“当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轰然崩塌的时候,盯住他的眼睛,能从中看到非常壮观的景色,像高山上的雪崩、龙捲风横扫村落、数十米高的海啸浩浩荡荡地扑上大陆、成群的陨石倾盆而下……”

这段话来自於priest的《默读》,当时读起来印象深刻,而我现如今就又在黎悯的眼睛里看到了这种,整个世界都在慢慢毁灭的壮烈。

我想,你哪疼得过我呢,少在那里装情深了。

黎悯就这样如同雕像一般沉默了,更如同雕像一般失去了灵魂,我看见他那双眼睛暗下去,就如同身体里的火焰在缓缓熄灭下来,隨后寂静无声。

那一刻,vip病房里万籟俱静。

我似乎听到了我左手上的药水滴下来的声音。

我不再说话,倒回去慢慢躺在床上,最后闭上眼睛。

我用实际行动告诉黎悯,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黎悯也没说话,我听见椅子拖动的声音,隨后是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忍受下来的,我只知道听他走的时候,我眼睛里终於又有眼泪落下来。

可是没人来帮我擦了。

******

我的身体在渐渐恢復,终於身上的管子被撤掉了一些,可是还是每日每夜都要吊水,我的手背上都是针孔,我对著那些针眼发呆,有一次问那个护士,我说,“我要是手上不能再扎针了呢?”

护士很调皮地说,“小孩子血管细,有时候手上也扎不来,就扎脚底板,或者脑袋上。”

我想了想我脑门上扎著一根针连著药水袋的样子,怎么想怎么鬼畜,心说那还是多吃点让自己早点恢復可以让手继续被扎。

黎悯不再来看我,卫闕倒是很频繁,给我带来一个消息。

“黎悯把盛达財阀扳倒了,虞渊卷了比钱去国外了。”

我吃著他剥下来的橘子,我说,“黎悯怎么跟盛达財阀那么大的仇?”

卫闕说,“一开始没仇啊,一开始还想借用人家的势力呢,这不是为了你翻脸了嘛。”

我阴阳怪气,“你也来当他的说客?”

卫闕翻了两个白眼,“我閒得慌给他当说客?我有那个閒工夫不如拿来哄你,对了你这阵子人怎么样?”

我动了动自己的腿,我说,“你看,没残废。”

卫闕像是哄小孩子一样面无表情鼓了鼓掌,“哇,好厉害好厉害,堪称身残志坚的典范。”

我抓著橘子皮丟他,他冲我贱笑了一下,隨后躲开橘子皮的攻击,说道,“我说认真的,祝贪,你还喜欢黎悯吗?”

我想都没想就说,“我爱他。”

卫闕像是被我这种回復给搞懵逼了,过了半天指著自己说,“那我算什么?”

我说,“老相好。”

卫闕拍著我的病床站起来了,恨不得掐死我,“女人心海底针!上了你的贼船!还是你套路深!”

我堪堪抬起手来挡著自己的脸,“我可没求著你对我有兴趣!”

“你这话太拔屌无情了!”卫闕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本来想来问问你对黎悯还有没有念想呢……”

我察觉到他可能还有后半段,於是问了一句,“然后呢?问完你要做什么?”

“如果你要是不想跟黎悯继续的话。”男人冲我挑眉笑道,“就跟著我怎么样啊,我带你去国外旅游散心。”

我想了想,我说,“好啊。”

这回轮到卫闕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动作还保持著指著自己的姿势,但是愣是没回过神来。

我说,“帮我把出国的签证给办了唄,虽说要本人过去,但是卫少爷您应该轻轻鬆鬆能帮我办好吧?”

卫闕凑上来,“確定要跟我私奔?”

我点点头,“嗯確定。”

卫闕笑了笑,“你这是在拿我气黎悯吧?”

我相当快速地承认了,“对的,能气死他,还能免费出国旅游一次。”

我补充道,“怎么算都不亏。”

“我,亏!”卫闕咬牙切齿,“血亏!”

我耸耸肩,“哦,那就不去吧,我继续养伤。”

“慢著慢著!”

卫闕一把打断了我的思路,“但是想想能带著你一块去旅游个小半年其实也算是占便宜了。”

我颇为讚赏地点点头,“年轻人,就要这么想,大家都不亏。”

一开始提出建议的人是他,到头来利用这个建议的人是我。

“从你这个话里我听到了一种老头子的计算……”卫闕满是防备看著我,隨后还是嘆了口气道,“算了,我懒得想了,反正我高兴就行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確定要跟著我出去吧?”

我点点头,“在我走之前帮我打点好谢京和谢婷。”

卫闕打了个指响,“你大概还要臥床小半年,这些事情我都会慢慢安排。”

“还有。”

我盯著他的眼睛,“走之前,我要去见一个人。”

卫闕看见这我这种眼神忽然间就有点被震到,因为我这个眼神太正式了,“是谁?”

我摇摇头,不说那个人名,“日子到了会有人打电话给我的,我算算也快了。”

正好啊,我臥床小半年,那个人也休养……但愿那个人能保护好自己吧……不然,我也就没有办法再帮忙了。

******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秋天过去后,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我出院那天已经是个隆冬,甚至算算就快要过年了。卫闕开车过来接我,可我在医院门口碰到了黎悯。

他孤身一人而来,背对著医院外面一大片夕阳霞光逆光而立,冲我走来,穿著一件薄薄的风衣,被吹得衣袍翻飞,可他就这样冲我走过来,冰冷细长的手指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我感觉到一股力量拉扯著我,甚至牵扯出我原本修復好的旧伤。

我浑身一震,把他的手甩开。

黎悯看著我,用他才会有的那种,变態深情般的眸子盯住我,“你要走了吗?”

我手上的戒指將我的手指硌得生疼。

可我偏偏要说,“对的。”

黎悯,我要走了。

我终於如你所愿最后漂泊流浪。可是我寧可死在外边,也不想死在你怀里。

这是我给你的,最重最深的报復。

黎悯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话,可是到头来他什么都忍住了,將所有情绪都压进眸子里。

我分明见到他眼里痛得支离破碎,可是嘴巴上却什么都没说。

那也无所谓,反正对於你即將说出口的那些话,我也没兴趣听。

黎悯鬆开了我的手,他改为搂住我的姿势,这个动作突如其来地把我嚇了一跳,想要去挣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推开他的勇气。

我一腔孤勇,最后都死在你的拥抱里。

我眼中终於有了泪水,我说,“黎悯,我们回不去了。”

黎悯死死抱住我,像是用尽力气。

住院部的大门进出的人並不多,可是还是有人经过,就这样对著我们好奇地看著。

黎悯也不管自己正被人打量,抬头吻我,可是这个吻很轻很轻,一碰到我就又化了。

黎悯握著我的手,他说,“祝贪,非走不可吗?”

我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黎悯,哪怕是你的,哪怕是你最后的为我计算和付出,我也承不起。

黎悯眼神很疼,终於,他鬆开我。

他说,“祝贪,记得回家。”

回什么家呢,我没有家,少来这一套。

说爱我,不行吗。我不要你这样的告白,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可是我到头来还是没能从他口中听见那句完整的我爱你。

我也鬆开他,我们两个人就像是用尽了彼此的力气,单单只是一个拥抱,都燃烧完了所有的勇气。

我头也不回地和他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有眼泪从我脸上落下来。

我不知道黎悯有没有看见,我只知道我走的时候,他背影绷得笔直,我坐进卫闕的车子里,一关上车门,我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卫闕一脸嫌弃,“哎哎哎,能別在你的新欢面前哭成这样吗?很没面子的。”

我扯著餐巾纸擦眼泪,卫闕在一边发动车子,“机票我定了一个礼拜以后的,这阵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去解决吧,之后我们就要飞出国了。”

我看向他,“你都订好计划了吗?”

卫闕说,“对的。”

我说,“我不去樱国。”

卫闕楞了一下,“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你和黎悯去过了啊?”

我没说话,卫闕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於是闷闷地说,“我还第一站就定了樱国呢……那我们去泰国吧。”

说改签就改签,卫闕立刻打了个电话重新订了机票,隨后我们开上了高架。

我说,“去干吗?”

卫闕说,“开房啊。”

到了酒店我说,“能不能再过几天,我没做好准备……”

卫闕一脸鄙夷看著我,“行行行,反正我已经对您没有抱啥掛念了。”

晚上的时候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卫闕也从下面泳池游了泳上来,最后又进去冲了个澡才算出来,他出来的时候我微微皱了皱眉。

卫闕说,“怎么了?”

我嘆了口气,“沐浴露的味道不一样。”

卫闕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读懂了之后立刻就怒了,恨不得抄起床头柜上的菸灰缸砸死我,“你他妈能不想黎悯一会吗!我在你面前啊!”

我也觉得自己挺没骨气的,在一起的时候天天伤害,一离开就这么掛念。

可是我和他之间似乎也没有迴旋的余地了,因为黎悯我这一身伤,可能等老了都不能好好安度晚年。

我忽然间记起来那个时候傅暮终对我说的话。

黎悯做著一切可以说是为了我,可是到头来还是把我伤了。

他自己大概也想不到吧,事情会变成这样,变成了大家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悬崖。

黎悯,感情这种东西,是永远都无法计算出结果来的。

晚上卫闕搂著我睡觉,我沉默地躺在他怀里,脑海里却浮现出黎悯那双眼睛。

我想,我可能需要很久很久的力气,来將黎悯忘得彻底。

在酒店里过了三天后,我终於接到了电话,按下接听键那一刻我难以控制声音的颤抖——

对面的mary报出一个地址后,就哭喊著,“祝贪……救我!”

那个时候,我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甩给卫闕,就这么直接衝下床穿上衣服,隨后拉开酒店的房门,背后卫闕还没睡醒,喊了我一声,“去哪?”

我说,“去一趟天佑医院。”

隨后,嘭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

我来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有医生拿著单子冲我过来,“是病人家属吧?快来签个字。”

mary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没法想像这其中的痛苦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说,“保大人。”

“保小孩!保小孩!”

mary哭喊著从里面传出声音来,“祝贪,算我求你!保小孩!”

我眼睛一红,咬著牙改口道,“保小孩!”

mary终於不哭了,改成了轻笑几声,我签完字看著医生进去,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她有大出血吗?血库里的血……”

“我们血库里的血够的,你可以不用担心。”

医生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隨后走进去,我一下子瘫坐在走廊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mary还是真的留著这个孩子留到了现在,甚至不顾一切要生下来。

我当初想过,mary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或许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会想到找我,我一直都只是等著那一天,希望那天可以不要出现。

可是没想到,这个最坏的打算还是出现了。

mary想当个母亲,想生下和许江枫的孩子。

这已经不是她的小孩了,是她的执念。

这天傍晚,迎著血红的夕阳,我从医生手里看见了mary的那个儿子,那么小一团。

我想,曾经叶天说过,如果我好好调养,其实还是有可能再生的,但是再生可能会对我自己造成生命危险。

我想,我光是待在黎悯身边,就已经遭遇了巨大无比的危险了。

医生说,“男方家属呢?怎么没一个人过来看!他老婆都这么努力为他生下儿子,怎么都不过来!做人有没有一点良心!”

我藉口说小两口在吵架,没想到回老家半路中要生了,医生替我们忿忿不平,“怎么能这样,这种男人不能要!”

我连连点头称是,隨后跟著mary回去病房,mary睡了几个小时就醒过来了,一睡醒,她虚弱地问我,“我儿子呢?”

我说,“让护士抱去放在保温箱里了,过几天可以抱给你看。”

mary总算鬆了一口气,她喃喃著问我,“祝贪,我还活著吗?”

我冷笑,“还活著呢。”

mary看向我,“你怪我对不对……?怪我剩下这个孩子,这样以后的路不止是我苦,还要牵连著小孩苦。”

我没说话,大道理她都懂,只是我们都好不过这辈子。

mary怔怔地看著我,“可是我真的捨不得……我一想到这是许江枫的孩子,我就根本不捨得打,我知道让它生下来是跟著我吃苦的,可是……”

可是她捨不得。

孩子终究是被她害了。

我嘆了口气,我说,“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mary脸色一白,看来认识许江枫过后,她就在也没出去接过客。

不知道是在固执地证明著什么一般,明明知道自己再也洗不白,没有別的能力,只有靠这个,却也硬是咬著牙打零工撑下来。

我对mary说,“钱不够,我补贴你吧。”

mary拉住我的手,“你和黎悯怎么样了?”

我惨笑一声说,“还能怎么样啊,就这样了唄。”

mary也深呼吸,她对我说,“祝贪……你和黎悯真的散了吗?”

我心想,哪怕再捨不得,也得散了。

可能我在这方面就是比mary要心狠手辣,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以后永远都待在他的阴影里和他纠缠不清。

mary死死抓著我的手说,“你喊许江枫了吗?”

我摇摇头,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向她,“你要我帮忙喊吗?”

mary哭了,说真的,原本她那么高傲,自从有了许江枫后,我见识到了她全部脆弱的样子。

爱情让人变得脆弱。

她说,“我不知道……我真的好乱,我一方面想让他知道这是他的儿子,另一方面……我却不敢让他知道。”

我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气,“当你们的小孩,真是太可怜了。”

mary看向我,眼眶通红,“祝贪,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不要告诉许江枫……”

我问她,“你不后悔吗?”

mary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们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没有。

******

然而mary还是死了,她能忍著怀胎十月的煎熬,能忍著手术生子的痛苦,却没躲过名为许江枫的心魔。

她產后抑鬱死了,死在我打算和卫闕私奔的那一天。

接到电话我就对身边的卫闕说,抱歉,可能要放你鸽子了。

卫闕对我说,“去吧,要我送你吗?”

我说不用了,卫闕就將我送到机场门口。

他一直在看著我的背影,我没回头。

我到医院的时候,mary已经凉了,我没能赶上她最后一面,就这么撒手人世,甚至连儿子的后事都没考虑过,就没了呼吸。

我心想,mary才是从头到尾最狠的人,她爱的从来只有许江枫,甚至不爱自己肚子里的儿子。

所以我才一开始就劝说她打了孩子,现在这个孩子……

我咬著牙,眼眶一红,把他从医生手里抱过来,鞠了一躬。

医生眼睛也红了,大概是看著一个母亲被男方逼死,觉得太残忍冷血了吧。

我没有听从mary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要我替她保密,可我却在此时此刻,毫不犹豫拿她手机,拨通了给许江枫的电话號码。

“不是叫你不要再打过来了吗!”

对面许江枫一接起电话就一阵怒吼,隨后我冷笑,“是啊,她已经不会再打给你了,我是祝贪,你要不要现在来江城的天佑医院一趟?”

许江枫声音里带著错愕和震惊,“怎么是你?”

我畅快地大笑著,“她死了啊,我替她办后事而已!”

对面的许江枫似乎是摔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冲我吼道,“你说什么?”

我笑得如同大仇得报一样,男人啊,总是在真正失去的那一刻才知道痛!

“她死了,许江枫,我过来就是特地知会你一声,她死了,从此以后没人会缠著你了。对了,你可別来她的葬礼,我说过,哪怕她死了,骨灰盒也是由我亲手捧著,你別想沾上她一分一毫!”

对面许江枫直接掛断了电话,二十分钟后,我在医院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个惊慌失措的男人,对著我大喊道,“她人呢!”

我一脸冷漠,“死都死了,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我看他这样子就像是报了一个大仇,脸上的冷笑愈甚,“想进去见她的尸体,抱歉,我不允许。”

“你算什么?”许江枫扯著我的衣领,被我一下子反手打掉,他似乎是不敢相信我这模样。

我轻笑一声,“我算什么?我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她所有的后事都是我一手包办的,我倒要问问你,你算什么?”

许江枫低喝出声,“那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什么?”

“当然是出口恶气啊。”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你看看你这样,看著实在是太令人解气了。生前你这样对待她,没想过她会死吧?啊?”

许江枫就像个孩童一样脸上露出了茫然而又空白的表情,看著我,隨后又化作一片愤怒,狠狠要来抓我,周围医生都看不下去了,一把拦住。

“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动手动脚!”

“就是!”在一边帮忙的小护士道,“老婆生孩子都不来看,现在人死了假惺惺,活该!”

“你说什么?”

许江枫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什么生孩子?”

他不等我说话就又看向我,“什么孩子?是谁的孩子?”

我一脸冷漠,“跟你有关係吗?”

许江枫狠狠一拳砸在墙上,“祝贪,不要以为黎悯护著你我就不敢动你!”

“黎悯不护我,你也没那胆子动我。”

我凶狠地看著他,“因为你从来只会对女人发脾气,而不是考虑考虑自己真正错在哪里!现在华美琪已经死了!许江枫,那个傻女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而你,就痛苦一辈子去吧!”

我转身推开房门,有人拖著mary的遗体拉出去,许江枫要上前,眼眶猩红,像是不敢相信,“不可能!她不可能死了!”

他只是想要她不要再来烦他而已,她怎么会死了呢……这女人明明多低贱都要活下去,为什么会死呢?

他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巨大的痛苦朝他袭来,许江枫忽然间没了上去的力气,他怕自己承受不起太残忍的真相。

他抬头看向我,眼里的情绪被分裂地支离破碎。

他喃喃著,“她生了小孩对不对?”

我心头一紧,“你想做什么?”

“把小孩给我!那是我的孩子!”

“凭什么给你!你掏空她一切,还不肯放过她的孩子!”

这个时候正好mary的儿子被医护人员抱著走出来,一看见我们,就发觉到了什么,正想走回去,许江枫就衝上来,作势要抢小孩。

我也跟著上前,一把夺过了那个孩子,抱在怀里。

我听见许江枫声嘶力竭地喊声,“把孩子给我!”

我冷笑,“从今天起这是我的小孩,你有什么资格!”

许江枫暴怒的脸上忽然间就像是出现了一丝裂痕,隨后他红著眼神跪到了地上,我没看错,是他缓缓地跪到了地上,对我用著近乎乞求的语气,他说,“祝贪……算我求你,把她的孩子给我好不好?”

那也是……他的儿子啊……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瞒著自己生下孩子,又会以这样一种绝不回头的姿態离开自己的世界。

许江枫的领悟来得太晚,人去楼空。

我眼眶也红了,终於没忍住悲痛,我颤著声音喊道,“做梦吧!我不会让你碰到和她有关的任何东西!这是我祝贪的小孩,和你无关!”

“祝贪,你確定要和我们许家对抗吗!”许江枫站起来,全身都在哆嗦,看著我,目光极狠,“许家的人可不会让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

“那是我名下的儿子,怎么就是流浪在外?”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出现在走廊的彼端,我看见男人逆著光朝我走过来,双手插在兜里,一步一步,就如同踩著我们心臟读秒,一双眼睛冷血如蛇。

我忽然间就想起了他告別时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祝贪,记得回家。

那根本就不像是告別的话。

所以这一幕……也是在他的计算內吗?

再见吧再不相见,为何又终会相见,莫为此放弃明天。

在绝望之前,將我的誓言默念。|

他说,“祝贪,我来带你和儿子回家。”

他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在眾人面前,声音冷漠,眸光森然,就这样来到我身边,在我震惊的注视之下,抱过我手里的孩子。

我发誓,这是我认识黎悯的十五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去碰小孩子,从前他一直都很厌恶小孩这种生物。

他觉得他们吵,而且无法掌控,又听不懂人话,自顾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黎悯是厌恶小孩的,可接过我手中mary的儿子那一刻,他的动作轻得就像是在碰一件很小心翼翼的东西——他从来没这样重视过小孩子。

许江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到脸色血色尽失!

他大喊了一声,“那是我和华美琪的孩子!你们两个无关的人员凭什么抱著他!”

“是吗?”

黎悯站到我旁边搂著小孩,穿著西装抱小孩怎么看怎么尷尬,可是偏偏他动作又那么有气场,硬是没让人觉得违和。

他说,“半小时前,这小孩已经转到我名下收养了,想来认亲?晚了。”

许江枫双眼通红,“你疯了!这明摆著是我和华美琪的小孩!我这个亲生父亲都在这里,你算得上什么!”

黎悯微微眯著眼睛,他说,“我劝你说话之前小心点,最好考虑清楚。许江枫,这孩子法律意义上已经在我名下了,我不管你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他的父亲!”

“疯子!”

许江枫不可置信地喃喃,望著我们两个半路跑出来抢他儿子的人,恨得眼里都是血,“我就不信,不是你儿子,你能待他如亲生一样!”

“这就不管你的事情了。”

黎悯过来很自然地抓住我的手,对我说道,“走。”

“站住!这件事情,许家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许江枫在背后声嘶力竭地呼喊,“黎悯,別以为你现在连带著虞家一併吞了,就可以无法无天!许家的种,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过来养!”

我和黎悯都没回头,不约而同扎入外面黑暗的夜色中。

从隔壁江城回到海城的时候,黎悯开车开了三个多小时,半路上我没说一句话。

我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更没有问他是如何算到会有这一幕的,可是我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黎悯此时此刻能出现在这里,不就是证明了一切吗?

到家的时候,黎悯从我怀中抱过小孩,他说,“你以后別去那个房间了,我给你整理了客房。”

我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我说,“黎悯,你以为我不会走了是吗?”

只不过一个mary的儿子而已,又不是我生的,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因为他留下来?

mary自己都不要这个儿子,我为什么,要替她收拾残局?

黎悯没说话,可是我喊住了他,我说,“你真的把他转到你名下了?”

黎悯的权利可以做到这一切,我是相信的,可是为什么?

黎悯为什么要把一个根本不是属於我们的儿子收养过来?

黎悯说,“对。”

他走上楼,別墅里面其实是有婴儿室的,我甚至常去打扫。因为没有任何用,所以也显得空旷寂寥,只不过充其量也算是一间空房罢了。

但是现如今,这间房间很明显起到了作用。

我站起来,跟在黎悯后面进去,我说,“既然是成为了法定监护人,那么……肯定有名字吧?”

黎悯,你会让一个和你毫无血缘关係的小孩变成你的儿子?

你有这个心情给人家做便宜老爹?

只见黎悯转身,房间里已经是重新布置过了,东西都放上了新的,明显早有准备。

我看著他的背影,我在想,为了这一出,黎悯到底计算了多久,又等了多久?

可是我通通没问出口,那些心思算计,在这一刻的现实面前,早就不堪一击。

他將小孩放上去,转过脸来,表情颇为玩味,“得请个奶妈?毕竟小孩要喝奶但是……”

他视线掠过我的胸口,我倒退一步,“干什么!老子没有奶给这小王八蛋喝!”

我小孩估计这辈子都没这个运气喝了,这臭小子也別想喝!

“还是买点奶粉吧。”

黎悯的儿子——哪怕是养子,能吃普通小孩吃的奶粉?奶粉都他娘的得是最高级的,价格还贵!

我看见他朝我走来,又不自觉倒退两步。

我问出了那个我一直都很想问的问题,我说,“黎悯……既然要收养他,肯定是取过名字之后再转移到你名下的吧……他叫什么?”

黎悯走到我面前,弓著腰看我,那双眼睛无情却又漂亮得致命,尤其是盯著我的时候,让我觉得浑身上下都畅快淋漓——

他轻轻说道,“黎懺,懺悔的懺。”

谁的懺悔,mary的,许江枫的,我的,还是你的?

可是我没说话,眼泪已经比我的声音更早一步从眼眶落下,我伸手捂住嘴巴,不肯承认自己被感动了。

黎悯在我头顶嘆了口气,伸手搂住我,隨后关上了婴儿室的灯。

那一刻我真的动摇过,黎悯是不是真的想要和我一起养这个小孩。

毕竟我再怀孕的风险太大了,要是调养不好我怕直接一尸两命,黎悯或许会用这个小孩来让我留下。

我想走的,可是我却不由自主被感动著。

他所计算的一切,他所想要的未来里面,原来都是把我包括进去的。

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五年前自己和黎悯你死我活的那段日子,梦见很久没见的故人和我打招呼,梦见唐衣冲我笑笑,露出两颗虎牙。

我睡醒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茫然盯著头顶的天板,黎悯坐在一边,戴著眼镜,看见我醒过来,他问了一句,“睡醒了?”

我坐起身来看他,他穿著一件宽鬆的卫衣,领口都是歪歪斜斜的,偏偏他细细长长穿著特別像樱国的那种清瘦的帅哥,眯了眼看著我,“过来挑一下奶粉。”

我一看到那一排排字母就头疼,我说,“你就挑最贵的吧。”

黎悯竟然嗯了一声,隨后说,“过几天带他去一家好点的妇儿医院看看。”

这人渣当起爹来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说,“隨便吧,你要带他去看吗?”

黎悯转过脸来,一本正经看著我,“户口本上都有他名字了,这就是我儿子。”

我嘆了口气,“那就是你儿子吧,从此以后你管,我不管。”

黎悯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似乎是我这话超出了他的预期似的,“你……?不打算养他?”

“养他?”

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又不是我生的,我养他干什么?”

正好黎悯现在带他上了户口,我可以不用管了,有黎悯在,这臭小子白捡了一个便宜老爹,以后估计能过好日子。

谁知黎悯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还要走?去哪?和卫闕到处飞吗!”

这廝连这事儿都知道!

我说,“往哪飞都不关你事。”

黎悯咬牙切齿,“祝贪,你这人不要太狼心狗肺了!”

我耸耸肩膀,“我本来就狼心狗肺,你跟我谈什么感情呢?”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相信感情。

重感情的人,没有好下场。

黎悯不说话了,目光就这么死死盯著我,我想他也是不会放手的,可是黎悯却偏偏要我在这里住下来。

他说,“当初是你抱著mary孩子出来的,你就要为他负责!”

黎懺都不会睁眼睛,躺在摇篮床里嘬我的手指,我怒了,“抱一下就要负责?”

黎悯说,“你杀人犯坐过五年牢,想出国吗,想得美!別逼我把你的档案发给航空部门,让他们重点观察你这个有前科的的杀人犯!”

狗日的!

我说,“我现在就杀了你给你看!”

黎悯说,“你来!老子等著你来杀我!”

最后这场爭吵以黎悯的摔门而出作为结束,我呆呆地坐在婴儿室里,看著黎懺皱巴巴的脸,我心说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怎么能这么丑呢……最好长大了像他妈mary,才不要像许江枫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就这么撇下mary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联繫,还是选择了待在黎悯家里。

第二天早晨一早,我起床去找他,我说,“我待不久,等孩子长大了,麻烦你告诉他我真不是他亲妈,你也真不是他亲爸……”

黎悯看都不看我一眼,站在厨房里,这个男人穿著围裙竟然在泡奶粉,不但泡奶粉,还带了塑胶手套,旁边还有个相当精密的天平秤,黎悯就这么以一种在提炼化学元素的態度,严肃又认真的表情——泡奶粉。

我走过去的时候都愣了,看见他口罩都戴起来了,似乎是防止自己的唾液或者別的细菌进入被子里,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我都跟著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黎悯听到我声音,转过身来,我们大眼瞪小眼,二脸懵逼。

脸戴口罩,梳著大背头把头髮全都往后撩起来,大概是怕有头髮掉进去——黎悯已经一丝不苟到了这个地步了。

我看他穿著的围裙的样子,小心翼翼喊了声,“黎少……您……没事儿吧?”

黎悯看我的时候,大概脸上写著“臥槽被我老婆看见这个样子应该怎么办很急在线等。”

整个別墅里面鸦雀无声了整整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很不给面子地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悯一把抓了口罩丟在地上冲我走过来,妈的这人渣梳著大背头的样子还特別有腔调,他一把按住我,“笑什么笑!”

我笑得停不下来,我说,“我想拍张照发朋友圈。”

黎悯一把抢走我的手机,“拍什么拍!要不是你没奶,老子用得著给那小王八蛋泡奶粉吗!”

我怒了,“什么叫我没奶!我没奶怪谁!我年纪轻轻我还不想要產奶呢!”

黎悯跟我这样互相骂完就是深呼吸,深呼吸完了以后两个人都笑了。

他弓著腰伏在我肩膀上笑得像个小孩,大概长得帅的男人笑起来也是无比性感的,他就这么搂著我不停地低笑,我说,“你这个架势太隆重了啊。”

最终我进去按著分量给黎懺泡了奶粉,走近婴儿室里,把他抱起来,黎悯在一边默默看著,“为什么我刚刚泡的不行……”

我转过头看他,“我怀疑你下毒。”

黎悯张嘴就想骂人,看见我的表情后忍住了,隨后我们两个就这么看著小黎懺在那里喝奶,嘴巴一吮一吮的,皱巴巴一小团,像个丑萌丑萌的小老头子。

黎悯说,“……真丑,我生得肯定比这个好看。”

黎懺似乎是听懂了他说什么,结果一下子放开奶嘴就开始哭,我在那里手忙脚乱的哄,黎悯也慌了神,闭著嘴乾脆不说话。

我怒了,“这么小一个孩子,你干什么伤他的玻璃心!”

黎悯脸上掛不住了,“是比我丑呀!”

我说,“你放屁,许江枫比你帅多了!”

黎悯上前,把黎懺放回去,抓著我就往外走,我被他一路扯出去,我说,“干什么!”

黎悯说,“你好好说,我帅还是许江枫帅?”

神经病!

我说,“你真幼稚。”

黎悯按住我,“我帅还许江枫帅?”

我不理他,转脸看向別处。

黎悯怒了,开始解皮带。

我嚇了一跳,“你干什么!”

他边解皮带,边挑眉邪笑看我,“再说一遍,谁帅?”

我一下子按住他的手,忙不叠加地说,“你帅你帅!你在我心里是最帅的!叶天祝怀卫闕尉嬴四大美人,都比不上你。”

黎祖宗满意了,又进去看了黎懺一眼,把他喝剩下的奶瓶拿出来,隨后又给他盖上被子,挑了一下中央空调的温度,最后又请悄悄地出来,把门关上。

我轻轻问他,“睡了?”

黎悯也很轻地回答我,“睡了。”

我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养小孩,於是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个新来的小傢伙,顺带还临时组成了这个奇怪的养父母组合——

一个有前科的杀人犯养母+一个嫖过娼心狠手辣的养父,这样的我们能养出什么样的小孩来?

我忽然间自己也开始期待了。

******

本期课题——

#要让一对原本见了面恨不得一刀捅死对方都还不够解气的旧情人怎么样才能稍微放下心头的仇恨可以暂时和平相处呢?#

事实证明,只需要去领养一个小孩就可以了。

自从每天多了一样要照顾黎懺这件事情之后,我和黎悯两个人甚至都已经忘了要彼此算帐这回事,每天早起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向婴儿室——

一个礼拜后,我跟黎悯百米衝刺跟比赛一样衝到婴儿床前面,黎悯皱著眉毛,“怎么还是这么丑啊。”

黎懺小小一团,就这么缩在被子里,睡得很熟。黎悯看著很愁,“长大了要是太丑怎么办……太丑我就把他丟回福利院……”

黎懺似乎又听懂了,睁开眼睛来看黎悯。

这个人渣养父忽然间就有了期待,满眼亮晶晶地等著他。

黎懺盯著他看了一会,哇得一声哭了。

我一把挤开他,“你把他丑哭了!”

黎悯怒了,“你放屁,是你在旁边嚇到他了。”

我不服输,就站到黎懺面前看他,轻轻喊他名字,“黎懺。”

“小懺懺~听到我说话了吗?要喊我妈妈吗?”我循循善诱,“妈——妈——”

黎懺睁著眼睛一脸可爱地看著我,脸上还掛著刚刚哭出来的鼻涕,黎悯在一边拿餐巾纸给他擦,一边擦一边说,“黎懺第一个肯定是喊爸爸你信不信?”

话音刚落,黎懺已经颤颤巍巍喊了一声——

“麻——哇啊麻……”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上飞出一朵烟——嘭的一声,炸开了!

我衝著黎悯激动地说道,“听见没!他先喊我的!”

黎悯也抬头震惊看著我,盯著我的脸,“祝……贪……?”

我扯著笑看向他,忽然间自己动作也一顿,隨后回过神来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是湿湿的。

我什么时候哭的……?

大概是听见黎懺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在那么努力地喊出我的时候吧。

黎悯一脸嫌弃,把原本擦黎懺鼻涕的餐巾纸递给我,“擦擦脸。”

我说,“给我拿新的。”

黎悯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只不过是第一声喊妈妈而已,以后肯定跟我关係亲密。”

我说,“这位养父请不要再妄想了,放弃你的想像吧。你刚刚都把你的养子嚇哭了。”

黎悯说,“那是个意外,可能是我的帅让他震惊了。”

我这是第n次翻白眼了,隨后我又拿著喝空了的奶瓶给黎懺去冲奶,黎悯在我背后问我,声音很轻——

他说,“祝贪,黎懺第一次喊的是你,你能不能留下来?”

我肩膀一哆嗦,没说话。

我没回答他,我已经疼够了,再也经不起这种诱惑了。

我用手背胡乱地去抹眼泪,黎悯就將我的人转过来,抽出我手中的空瓶子。他死死看著我,声音很坚定——

“祝贪,我们去好好调养一下身子,再试一试好不好?”

我刚擦乾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越来越多,黎悯看见我这副慌乱的样子就对我手无足措,自从有了黎懺之后,我发现了他越来越多以前没见过的一面。

黎悯搂著我,他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扬起头,热泪落下。

神啊,我这个可怜又可恨的人,还有这种机会去爱吗?

******

不过当他刚说完这句话的下午,就发生了一件令我们措不及防的事情。

我们把小孩子送去叶天医院急诊,叶天將孩子转去专门的科室,隨后將我们拉过来一人弹了一下脑门。

“把他捂那么紧,孩子身上都有痱子了,想闷死他吗!”

我没说话。

叶天又转身对著黎悯,“还有你,空调温度开36摄氏度?excuseme?这位大哥,我请你晃晃你的脑子,听听里面有没有大海的声音?黎懺是小孩子,但他妈不是蛋!还要温室孵化!正常温度就可以了,你想把他蒸熟?”

我和黎悯默默地选择了闭嘴。专业领域,还是让专业的去喷吧。

两个小时后,黎懺的情况总算好转,我们过去医院病房里看他,有专业的护士陪伴在左右,一看见我们一起进来,就笑著打了个招呼,“孩子的爹妈吧?现在状况好多了,你们下次別这么粗心了。”

我和黎悯都想解释,但是互相看了一眼,又默默咽了下去,那个护士看看我又看看他,忽然间很尷尬地说出一句话——

“小孩长得可跟你们真……唉,怎么都不像?”

我乾笑,“还……还小……”

黎悯应和我,“长开了就好了,现在那么丑,我也不乐意他像我。”

我用手肘狠狠顶了一下黎悯,这个暴脾气的富二代破天荒的没吼我,就是眼神狠狠瞪了我一眼。

隨后护士在一边给我们教导了好多入门的护理知识,告诉我们小孩子想喝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也不要一味地多喂,也要营养均衡……

黎悯一边听一边还拿了录音笔很认真地记下来,像是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一样。

我想男人认真起来或许真的是一件很性感的事情,他就这么偏著脸听的时候,我无意识地就走了神,盯著他白皙俊美的侧脸,直到身边小护士喊我。

“这位夫人……?”

我猛地回过神,我说,“啊,我在,有什么需要我重点记的吗?”

小护士一脸我懂的表情,“没有,就是刚刚看您发呆走神了,我明白你老公很帅……”

我顿时脸涨的通红,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根本不承认好吗!

黎悯笑了看了我一眼,“你不用管她,东西我都在听。”

小护士说,“你老公好深情啊!”

那是你没见过他虐我的样子!!

我和黎悯两个人在半夜的时候把黎懺接回去,他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才下午的时候浑身发烫都让我们嚇了一跳。

回去路上黎悯问我,要不要带点夜宵。

我疲惫地嘆了口气,“不用了,先回家吧。”

黎懺在我的怀里嘬著我的手指头,我一把抽开来,我说,“手指头脏,不可以吃,知道吗?”

黎懺睁著一双很大的眼睛,一脸迷茫地看著我。

我忽然间发现,他有一双相当像mary的眼睛,当我有了这个认知的时候,就有点想哭。

鼻子一酸,我就摸著黎懺的脸。

我说,“以后可不能出事了,我们养著你,会好好的……”

mary的孩子生得很健康,哪怕是早產,却也顽强而又有活力地生了出来,隨后一点点长大,一点点从原本那个丑丑的小老头样子变化开来。

黎悯见我这样,没说话,自己顾自己开著车,回去的路上他顺路打电话定了一家外卖,等我们到家没多久,外卖也正好送上门。

黎悯拿著披萨和烤鸡推门来到婴儿室,这边地上都铺满了榻榻米,我回去后看黎懺精神状態还可以,就將他放在地上,他连爬都还不会爬,几乎就是爬起来摔下去。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它自己玩的很开心。

黎悯一端著吃的进来我就闻到了香味,他喊披萨的时候特意另外加了一份芝士上去,浓浓的芝士香让我有点把持不住,我们一起在榻榻米上坐下来,隨后带著手套开始吃东西。

黎懺原本自己顾著自己玩得很开心的,现在忽然之间也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朝我们七扭八歪地爬过来。

我想伸手去抱他,黎悯一下子拦住我,“你看看他会爬向谁!”

“幼稚!”我忍不住对他说道,“他都还不会爬,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啊。”

然而黎悯还是固执地表示要让黎懺学会自己爬,於是就看著黎懺一边流口水一边爬过来,小短腿特別无力,几乎就是一直在摔著前进,最后爬到黎悯脚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脚。

黎悯整双眼睛都似乎是亮起来了,摘了手套就把黎懺抱住高高扬起,隨后对我说,“看到没!他还是亲爸爸的!”

我说,“但他第一声喊的是妈妈。”

“那是你暗示他的!”

黎悯立马就否决我,然后对著黎懺循循善诱,“臭小子,想喝奶粉吗,想的话喊一声爸爸!”

黎懺颤颤巍巍喊了一声,“麻……麻……”

黎悯整张脸都黑了,我在一边乐得直拍大腿,然后上去亲了一口他的脸,我说,“黎懺真乖!妈妈等下就去给你泡奶粉。”

黎悯还做著那个把他举高高的姿势,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是抱抱他还是直接丟了他,恨恨道,“没有良心的小王八蛋!老子不养了。”

我直接把黎懺从他手里抢过来,“不养了?正好,那我带走了,以后我们桥归桥——”

“想得美!”黎悯又一把把黎懺抢过来,“儿子归我,你也归我!”

我没说话,站起身去给黎懺泡奶粉,回来后我们把剩下的披萨和烤鸡吃完,隨后將一直在地上像条蚕宝宝一样拱来拱去的黎懺抱进了摇篮床上,他还是心情很激动,走的时候眼睛还睁得老大。

我们轻轻將门关上,隨后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

我躺下的时候,就看到手机震了震,隔壁房间的黎悯发来了一条消息。

【人渣黎:睡了吗?】

【greedy:黎悯,既然你想聊天,我正好有点事儿想和你说。】

【greedy:既然黎懺已经会跟你亲近了,那么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过几天我就走,你若是愿意,黎懺就交给你抚养。如果你不乐意,我就带著他一起走。】

发完消息我就直接把手机关机,隨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不一会黎悯从隔壁走过来,一把將门踢开,我整个人颤了颤,“你干什么!又发神经病吗!”

黎悯走过来掀开被子,直接钻进来把我搂得死死地,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他说,“闭嘴!不许动!就这样睡觉!再动我直接办了你!”

我没敢说话了,就这么被他搂著,夜色已深,他呼吸喷洒在我耳畔,甚至还带著点紊乱,许久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

“祝贪你……为什么一心要逃?”

男人真是费解,千方百计去伤害后,又要千方百计去得到。

我没回答他,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

两天后我收到一通电话,对方直接报了大名出来,“我是黎悯的母亲,有些事情希望和你谈谈。”

我抓著手机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您,没什么事想和你谈。”

黎悯的母亲气得在对面直接指著我的名字大骂,“祝贪!你別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把戏!抱著一个別人生的儿子就来冒充我们黎家的种,你以为这样就能嫁进豪门了?你这只野鸡別想攀上枝头变凤凰!许家已经和我们说了,现在我们两家联手要把你赶出去,你別让我见到你!小心你身边人!”

“真是可惜!”

我的声音比她还要高,“你有本事儘管拿我的弟弟妹妹来威胁我,五年前有人威胁我,我杀了他弟弟坐了五年牢!这事儿不知道您有没有查清楚,我现在就告诉你,別给我来威胁那一套,知会你和许家一声,你儿子和他们家孙子的命都在我手上!到底谁有那囂张的资本,就先自己心里掂清楚分量!”

语毕我直接掛了电话,按下掛断的时候我就笑,笑得满眼都是眼泪。

我早就知道要有这么一出,所以这一天的到来我一点都不奇怪,我將手机狠狠丟在床上,捂著脸,发出一声嘶吼。

过了几天我从黎悯公司下班的时候,黎悯还在上面开高层会议,暂时走不开,隨后就有车子停在我面前,一排黑衣人走下来。

对著我,他们恭敬道,“请祝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我说,“我要是不呢?”

黑衣人没说话,却也站著没动,那架势,看样子我不去估计有的吃苦头。

可是去了也一样还是吃苦头。

我破罐子破摔地笑了一声,我说,“最好快点把我放出来,黎少要是知道了,你们猜猜你们的下场。”

黑衣人似乎是肩膀抖了抖,隨后將我直接按进车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车子就迅速发动。

黎悯的公司离我远去的时候,我眼里出现了一种没有后路的坚决。

黎家老宅我不是第一次进去,当年还是祝家小姐的时候倒是时常过去玩,那个时候黎悯的母亲对我还是眉开眼笑的,似乎因为我是祝家小姐这个身份让她觉得有利可图,所以每一次都会格外亲切地留住我。

那个时候我就从这个女人脸上看到了一种浓浓的虚偽。我心里冷笑,面上却討好。

岁月如梭,而现在,轮到了她与我撕破脸皮闹翻的样子。

我想,任何母亲大概都是容不下我这么一个人的,贪婪,自私,虚偽,狠毒。特別是豪门里的贵妇,根本不会让我这样一个比她们还要歹毒的人进家门。

一旦斗不过我,就会失去自己的宝贝儿子。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她们把儿子当做一切的心情,甚至从某些角度上来说我相当厌恶这种女人。或许跟我嫉妒她们可以生儿子也有关係。

二十分钟后,在我脑子里胡乱地想著许多事情的时候,车子在黎家的老宅面前停下,黑衣保鏢將我按下车,隨后,所有人都到了客厅里。

我一看,许家人也在。毕竟涉足过一阵子上流社会,所以他们这几个面孔我並不陌生,许江枫站在人群之中,满眼都是恨地看著我。

或许以前我还会因为这样触目惊心的眼神感觉到可怕,现在却不会了。

都失去了一切之后,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

许江枫,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可怜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许家大少,许江枫的哥哥许寧楚,不过按我的想法,他应该是並不想插手帮忙许江枫的。

毕竟许江枫是抢夺他许家资產的人,这个儿子要是要不回来,对他而言利大於弊。

我看了一圈在客厅里的人,忽然间就笑了一下,“大冬天的这么多人,过年吗?”

黎悯的母亲廖钟琴走下来面对我,“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我抬起头来看她,“做错了什么?”

廖钟琴对著我的脸就是一个巴掌,我知道这是即將发生的,但是不闪不躲,硬生生受下了那一个巴掌,被她扇得时候,她连我的脸都没有扇动。

火辣的疼痛从半边脸传过来的时候,廖钟琴愣了。

她看见我一动不动的样子,声音跟著飘了飘,“你这是什么眼神!抢了许家的小少爷,还骗黎悯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你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底线?”

我感觉我原本的旧伤口都跟著疼了一下,下一秒整个人直直被按得跪在地上,廖钟琴指著我怒喊著,“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这个世界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你欠我们黎家一声对不起,更欠人家许家一声对不起!”

我无所畏惧地笑了笑,“没关係,我们看看谁活得久一点,只要我没死,隨时隨地都可以捲土重来!”

我这样不顾一切不要后路拼命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许家人回过神来颤著声音道,“这种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忽然间就抬头看到了人群中的许江枫,驀地笑了笑,我高声喊道,“许江枫,怎么,你没告诉你家里人小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许江枫脸色直接变了,大喊一声,“住嘴!没有人会信你的胡说八道。”

我耸耸肩膀,眼神却是看在许寧楚脸上,我笑了笑,“信不信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人想听听许家的孙子是怎么来的吗?”

许家人似乎都义愤填膺,恨不得替天行道教训我,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这块上面,都跟著大喊。

“谁管你死活!那个孩子是我们许家的种就行了!”

“少在那里编故事!你这种女人满口谎言,实在不可信!”

“就是!开始转移对象攻击了吗!”

忽然之间,有一道声音直直掠过人群,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见许寧楚冷笑著对我说了一声,“大家为什么这么忙著要让祝小姐闭嘴呢。我倒是想听听,我们许家的小孩能出什么样的事情?”

许家大少许寧楚!

果然,他对我口中的小孩来歷起了兴趣,许家不想认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於是他一开口,许家人忽然间就没了声音。

许寧楚的话,足以代表许家人,我冷笑一声,依旧被人按著跪在地上,但我眼神丝毫不闪躲,直接看向许江枫,我说,“你觉得那个孩子是你们的,你不如先说说,孩子的母亲,是谁?!”

许江枫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所有人都开始看向他,连著黎家人在场一起,似乎在等待他一个答案。

许江枫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低笑,“你说不出来,我来说!孩子的母亲叫华美琪,平时我们都喊她mary,是酒吧出来的,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

没关係,我们脏,你们又有多乾净!

所有人脸色巨变,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江枫。

许家太太瞪大了眼睛问他,“枫儿,这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吗?那是个女人的孩子?”

你瞧,女人的孩子……这个称呼,还真是贴切得不得了!

“怎么,现在不喊是许家的孙子了,喊女人的孩子了?刚刚想要把他抢回去的又是谁?”

廖钟琴狠狠掐住我的下巴,“你少给我添油加醋!”

我死死盯著她,“那你把我毒哑,或者把我打到说不出话为止!”

廖钟琴怒了,“你还真以为我不敢!”

我放肆大笑,“你就是不敢!你哪有那个胆子,你不怕以后你儿子和你翻脸断绝关係吗!”

廖钟琴浑身发抖,“你这个女人,我们黎家不会要你的!”

“没关係。”我轻声说著,“反正我也不稀罕黎家。”

许寧楚倒是对我的话一直都很有兴趣,追问道,“然后呢,那个女人在哪里?”

我忽然间就没了声音,所有人都在等待我的下一句话。

沉默许久,我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通红,“死了!生下小孩子就死了!”

我在这里利用了文字造成了一个扭曲的事实,mary的確是死在生完小孩之后,但是我那句『生下小孩子就死了』听起来就像是,mary死在了手术台上,而非在那之后。

所有人,都被震到了,我看到廖钟琴硬是打了一个寒颤,看得我都想笑出声来。

“这个女人,拼尽一切想给一个男人生孩子,忍著怀孕的痛苦,想把自己洗白来陪伴他,努力去证明自己。她原本是海城人,却连生小孩医院都要挑去隔壁江城,因为那个男人是江城人。可是最后她临死的时候,在她身边的,只有我!”

只有我!

许江枫想开口解释,却发现我字字句句都找不出漏洞来,可是事实有隱情,他想进去,被我拦了。

“是你不让我见她!”

“你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绝对不会让你碰她!”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按著我的保鏢,廖钟琴尖叫一声,却看见我上前,狠狠地扇了许江枫一个巴掌!

拋弃一个肯为了你怀胎十月的女人,羞辱她折磨她,临死了也不肯满足她最后的愿望!

“你是要下地狱的,你知道吗!”

我双眼通红,死死抓著许江枫的衣领,“你绝对要下地狱的!绝对不会有人来原谅你!这是你亲手造成的悲剧,你们所有人,都是帮凶!”

我猩红著眼看著他们,所有人,都不敢出一口气。

他说,“那这个小孩,现在在谁那里?”

我也笑,“被黎悯收到名下,已经成了黎家人!”

一句话,许家人顿时目光凶狠地投在廖钟琴脸上,“钟琴,这是怎么回事?”

廖钟琴慌乱地倒退几步,“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黎悯怎么会收养一个和自己毫无关係的野种!”

哪怕这个孩子的生母身份不堪,可是许家人到底还是愧对人家,但是廖钟琴嘴里野种两个字,直接刺激到了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间发出一声巨响,隨后我看见黎悯带著一帮人直接踹开门闯了进来。

他可能踹门的技术已经登峰造极了,而且疯起来连自己家门都踹。

廖钟琴在看见自己儿子的时候,浑身都哆嗦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喃喃著,“阿悯,你回来了啊。”

“这是什么架势?”黎悯面无表情。

廖钟琴已经连话都接不下去了,脸色很难看,只得转头向黎悯,“阿悯……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带这么多人来家里做什么?”

“作客呀!”

背后福臻和祝怀还挥挥手,“阿姨晚上好啊!祝贪你也在,真巧!”

卫闕虽然和黎悯一道过来气氛很不好,但是到底也是跟过来了,在后面看我一眼,冲我眨眨眼睛。

看他这个表情我就想笑了,这是大家组团来帮我捧场面来了。

廖钟琴还想说话,门口就又有人进来——

“晚上好晚上好,嚯!这门怎么破了!臥槽,里面这么多人,提前过年了啊。”

傅崢嶸和傅暮终拱了拱手,“那我先给大家拜个早年。”

许家人一看见傅崢嶸都到场了,隱隱约约察觉到事情不对,“傅大少今儿过来是?”

傅崢嶸笑得英俊瀟洒风度翩翩,“拿人啊!喏,许江枫,你涉嫌偽造身份证且私自挪用公司帐目洗钱,我们有必要回去好好喝茶。”

傅崢嶸是谁?天不怕地不怕的中央区太子爷的孙子,富家子弟看见他都怕没了饭碗!

许江枫脸色变了,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他暗地里做的,而且是为了扳倒许寧楚,怎么会被发现?

“不可能!我儿子怎么会!”

许家人开始出来护著他,“傅大少,做事得讲证据,你这样有证据吗?”

傅崢嶸乐了,“没证据我抓你们玩啊?”

廖钟琴一看见许江枫都开始自身难保了,就想过去帮忙,岂料越帮越乱,“这边的所有人都做过一些事情,只不过枫儿也是按著大潮之一罢了!你凭什么抓他!”

这话不就是说所有人都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嘛!廖钟琴一句话把他们都拉下水了。

黎悯这个时候开始装起三好学生的样子,“傅大哥,我每年都交税的。”

卫闕举手,“我们家也没漏税!”

尉嬴巴巴地喊了一声,“老子家里还有慈善基金项目呢!”

福臻说,“我们全国五百强从来都是安安分分脚踏实地的!”

一帮人都开始纷纷表明自己立场,就差配一首闪闪放光彩的背景音,傅崢嶸上前拿出逮捕证,对著许江枫道,“倒是要麻烦许家二少跟我们跑一趟。”

许家人现在牵扯出一个许江枫,自身难保,都开始纷纷转移注意力,“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大家都捅破不说破的事情,为什么突然间要开始算帐,既然这样,你们几个都逃不了!”

许江枫红了眼睛,“別装得有多无辜,商人从来没有无辜这一说!”

尉嬴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被人抓到。”

福臻说,“我也没,不知道是谁这么弱智。”

傅崢嶸带来的人把许江枫带走的时候,我看见许寧楚对著黎悯无声做了一个口型。

大概黎悯老早就和许寧楚串通好要除掉许江枫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许家人现在自己已经慌乱了阵脚,廖钟琴留不住他们,他们都要跟著许江枫过去看看,於是傅崢嶸一走就带走了一帮人,家中还剩下黎家自己人,以及黎悯那几个朋友。

“你……你……”

廖钟琴气得不得了,指著我,浑身发抖,“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勾引了我儿子!”

廖钟琴嘴唇都发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拆散我们这个家吗!”

瞧瞧,这种话终究还是出来了。

为什么总有女人,喜欢用自己的分量,去碰撞儿子的女人的分量呢?

黎悯这样一动不动盯著廖钟琴,忽然间问了一句,“妈,是你想怎么样?”

廖钟琴直接对著他道,“这个女人是不可能进我们家门的!我不同意,你爸也不会同意!阿悯,妈是为你好!”

黎悯抓著我手腕的手指收了收,“如果我爱她呢?”

“这世界上不是爱就可以满足一切的!”廖钟琴的模样就像是我挖了她家祖坟似的,“这个女人要进门,妈就自杀给你看!”

黎悯抓著我走的时候,廖钟琴在背后喊他名字,“阿悯!你要为了这个女人和我们翻脸吗!”

黎悯没说话,留给她一个细长的背影。

我在风中被他抓上车,直接送去叶天医院里,號都没掛,把我按在叶天的诊室前。

叶天说,“要不我拿个显微镜对著你老婆的脸看看?”

我纠正他:“我们已经离婚了。”

叶天吹了个口哨,“黎悯你又被甩了一次。”

黎悯没说话,叶天就从抽屉里掏出自己跌打损伤的药膏给我抹了点,隨后啪的一下合拢了抽屉,“不收你钱了,请我一顿晚饭就好。”

凉凉的药膏涂在脸上,被打过的地方很快就消肿下去,叶天说,“美容院问我买这个药我都没给呢!”

我说,“这是你自己做的?”

叶天伸出他的神之右手,“没有我这双手调不出来的药。”

回去的路上夜风很冷,冬天快到了,快要过年了,现在大街上也慢慢热闹起来。

我在想,这个年,我要怎么过。

******

令我惊奇的是,当我还在犹豫如何过年的时候,黎悯母亲又是一通电话,朝我这里打过来。

我心说这女人又想加什么戏,可是我偏偏就不,於是想都没想直接掛断了。

很好,对面廖钟琴气了个半死,她黎家夫人的位置坐了那么久,总算有个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她!

於是乾脆叫来司机,直接奔著黎悯的別墅开去!

那一天,我一个人坐在家中,而黎悯晚归未回,家中就有一群黑衣人闯入,比上次还要凌厉的气势直接把我按在地上。

廖钟琴冲我笑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嫁入我们黎家?別想得太天真了!”

我也笑,“怎么,你以为你们黎家多少人稀罕?”

廖钟琴喊进来一帮男人,对我说,“看你这样子,想来不吃点苦头不知道疼,我今天带了一群男人过来,连求饶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刚说完话她身后就有一帮不要命的人衝上来,许多只大手胡乱地摁住我,將我摁在地上疯狂地上下摸索,我咬著牙拼命挣扎反抗,却抵不过这么多人將我压住,后来衣服被人撕裂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廖钟琴。

我说,“我这副身子脏了就脏了,不可惜。但是若是你在黎悯心里的形象脏了,我发誓你这辈子別想再洗白!!”

廖钟琴像是被嚇到了,隨后又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看著我,“少装清高了,我比你活这么多岁数,可不是被嚇大的,想做我们黎家的媳妇儿,这点本事都没有吗!”

我没说话,廖钟琴喊人过来拍照片,摄像机镜头对准我的脸,我拼命挣扎,这个女人却笑得越来越开心。

果然,女人永远是对女人最狠的。

我忽然间就起了杀心,一口狠狠咬住了凑过来的男人的脖子,直接咬在他的喉结上,牙齿刺破皮肉划开口子,我听见那个男人大叫一声,隨后一个巴掌冲我甩过来!

我被他打出去翻滚著趴在地上,抬起头来的时候我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血,我对著廖钟琴说,“你有那个胆子弄死我吗?”

廖钟琴后退几步,身后立刻有人挡住我的视线,拦在她面前。她像是得到了什么保障一般,指挥著那帮人再一次衝过来,我没有犹豫就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往楼上跑!

回到黎悯房间里,我一把反锁住门,门外有人不停地踹,甚至拿了工具开始砸门。我颤颤巍巍地拿著手机给黎悯打电话,接通一瞬间,我哭喊出声——

“黎悯,救我!”

下一秒,他房间的门锁摇摇欲坠了几下,隨后就被人狠狠砸开,我看见他们朝我涌来,將我头朝地上狠狠砸去,隨后拖著我的身子往外拽。

我手指死死攥成拳头,“別碰我!”

眼前的一切景色都在天旋地转,所有的视野开始渐渐崩塌,直到后来有一道细长的身影如同闪电劈开我混沌的视线。

我看见姍姍来迟的黎悯一脸惊慌地抱住我,隨后转头,脸上暴怒,甚至不顾那个女人是他母亲,怒吼了一声,“你敢动她?”

廖钟琴大概从没见过自己儿子这幅场景,脚步不稳,身后保鏢扶住她,关切道,“少爷,夫人这是关心你……”

话还没说完,黎悯一个玻璃杯砸碎在他脚边,眼里红得像血,“闭嘴,还没轮到你这条狗说话!”

“你就这么为了一个女人骂我的人?”

廖钟琴怒不可遏,“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她身世有多骯脏吗?”

黎悯说,“所以呢?”

“所以?”

廖钟琴眼睛红了,跟著眼泪一下子出来了,“阿悯,妈妈生你养你这么久,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吗?这个女人在一天,妈妈就不安心!”

“不安心,就去看医生吃点药,你这是病了。”黎悯笑了笑,“想和你的好朋友祝夫人住在一起吗?”

祝夫人?祝怀的妈妈,后来因精神错乱住进疗养院那位贵妇!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五年前祝夫人字字句句不肯放过我,后来却进去了疗养院……这一切,是不是黎悯在背后操控?

是不是他將她变成了一个疯子?

可我没说话,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看见祝怀从门口进来,从黎悯手里抱过我。

原本爭锋相对的两个男人此时此刻却无比默契,黎悯说,“带她去找叶天。”

祝怀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廖钟琴。

他说,“阿姨,祝贪好歹是我妹妹,您真的……很让我失望。”

廖钟琴脸色一片惨白,不可置信地看著出现在这里的祝怀,忽然间明白过来。

“你竟然叫祝家人插手?”

她看著自己疼爱的儿子,“阿悯,你到底是怎么了,被这个女人鬼迷心窍了吗!她到底哪里好!”

黎悯冷漠地看著她,一句话都不说。

祝怀將我放上车子,我看见黎悯细长的身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车子开远。

看见车子走了,黎悯才换了一副表情,看著廖钟琴的眼里,没有半分情意,他压低了声线道,“妈,是不是我看著挺像个傻逼的,所以你觉得能把我掌握在手心里隨便怎么搓?”

廖钟琴被他这句话直接嚇得眼皮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妈是为你好!”

“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

黎悯冷笑,“怎么,这么著急,是不是以后连老婆都要帮我娶了啊?”

廖钟琴被他这种口气给嚇著了,“阿悯!你这是和妈妈说话的態度吗?”

“您都找人轮姦我爱人了,你还要我给您尊敬?你把我放在眼里过吗?”

黎悯上前,一把夺过旁边保鏢手里的照相机,狠狠摔碎在地上,他抽出內存卡直接捏碎在指尖,对著廖钟琴温柔地笑了笑,“都这个地步了,还要指望我来哄您?妈,您一定是日子过得太久了有些搞不清楚现实,我觉得您得去和祝夫人一块疗养。”

“你这是要关你妈?”廖钟琴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问了一声,“好啊!黎悯!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要跟自己妈妈翻脸了!”

黎悯继续冷笑,一句话不说。

可是就偏偏是这副模样,看得廖钟琴心里都跟著发虚,她后退几步,忽然间像是猛的想到了什么一般,捡起地上摔碎的杯子碎片,抵著自己的手腕道,“阿悯!你要是去找那个女人!妈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她就不信,她的儿子肯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母亲去死!

岂料黎悯只是这样看著她许久,过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轻笑了几声。

那几声听起来似乎还挺愉悦的。

黎悯就站在那里,对著廖钟琴勾了勾唇道,“您割腕吧,我看著。別只是装模作样,我想看看您有多在意我。”

廖钟琴两脚一软就这么直直摔在地上,一群黑衣保鏢手忙脚乱来扶她,却发现她哆嗦得厉害,根本扶不起来。

廖钟琴说,“黎悯……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你妈妈?”

黎悯上前,弓著腰蹲下去,对著廖钟琴笑笑,“妈,尊重这种东西都是互相的。从最开始我什么都没要求过的时候,您就一而再再而三逼我。我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工具?”

廖钟琴脸色惨白,眼泪落下来,偏偏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时候黎悯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哄狗一样拍了拍廖钟琴的脸,“不过刚刚那段都是体面话,反正你这种人良心也不会有任何愧疚,接下来的才是我的真心话。”

他一字一句,如同利刃捅开廖钟琴的心臟,牵扯出剧烈的疼痛感——

“別在我面前自称什么妈妈,我对您这种女人,真的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养了我十年,连我不是您亲生的都不知道,廖钟琴,你真的挺可怜的……”

廖钟琴如遭雷劈立在那里,“你说什么?”

“公司的股份我都已经还给你们了,从今天起我就不是黎家大少爷了。”黎悯眯眼笑著,如同妖孽,“您还有什么话来逼我吗?我这样一个身世不明的外人,您不是也当著亲儿子一样养了那么久吗……”

“你在说什么!阿悯,妈妈听不懂……”

廖钟琴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你在说什么……阿悯……不要嚇妈妈……”

“我没嚇你啊。”

黎悯嘖嘖地摇了摇头,“还记得福利院里的胖九吗?那个发烧导致后来痴傻的小胖子。那个才是你的亲儿子,当年你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抱住了你的腿,可惜你一脚把他踹开了。”

黎悯说完这段话,就重新站直了身子,终於眼中最后一点的怜悯也不剩下了,他看著廖钟琴,就像在看著一个死人,隨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这栋別墅。

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要留恋这些有何用呢?

廖钟琴在他身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可惜了黎悯连个回头都没有给予。

******

五年后

“咦,你今天怎么又有人送!”

我忙著核对帐目,对面警卫又捧著一束过来,於是坐在我旁边的外国友人用英文问我,我也无奈地耸耸肩膀,用流畅的英文回她,“我家里都能开店了。”

“话说你都30岁了,再不结婚就要和芬莉小姐一样了。我可不希望看见美丽的miss祝变成一个老女人。”

友人菲亚对我眨眨眼睛,“宝贝,今晚有个派对,戴恩先生会过来,他之前对你示了几次好了,你不如试试?”

我摇摇头,“上帝,我求求你別再给我推荐男人了,你给我推荐的男人都可以开店了。”

菲亚说,“男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了,既然你也是丁克主义者,乾脆就让自己活得开心点!”

我说,“我才不是丁克主义!”

“得了吧。”

她一脸我懂的表情,“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丁克了,或许某天人类就要灭绝了,哦天哪,那个时候我肯定要和我的爱人大逃亡。”

我觉得她的脑洞完全可以去写小说了,不知道国外站有没有她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情节。

菲亚在束里找到一张卡片,上面写中文字,她问我,“嘿,greedy!你的追求者是个中国人!”

我说,“我也是中国人。这没什么可稀奇的亲爱的好奇小姐。”

菲亚惊嘆道,“这多巧呀!在国外能遇到同乡人,你真的不去见见这位mr.li吗?”

我说,“不见。”

当天晚上下班,我被菲亚拖著去了一次公司私底下的派对,戴恩先生捏著香檳冲我走过来的时候,我转身就想跑。

“甜心祝,她们都是这么喊你的。”戴恩先生冲我笑笑,“你在我心里也是个甜心,没错,这个词语太適合你了。”

我只能回应笑脸,“谢谢戴恩先生。”

“不必要这么拘谨。”戴恩伸手搂住我,悄悄在我耳边说,“看见前面的人群了吗?那些都是记者,你知道的,我们公司將会迎来一次换血,上头有新的老板过来了。”

我眼皮跳了跳,第六感告诉我差不多可以辞职了。

戴恩风度翩翩,对我说著,“如果你喝不下酒,可以不用喝。当然,我是乐意你喝酒的,这样或许你喝多了会给我一个送你回家的机会。”

“多谢戴恩先生。”我也只能笑著这么说。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男性蹲在一起窃窃私语。

年龄大的那个有一张白皙俊美的脸,丝毫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跡,一双眼睛细长妖孽,他勾著唇,伸手理了理身前小男生的领结。

“记清楚了吗?见到她就开始撒无赖。”

黎懺点点头,穿著一身小西装,像个小大人,巴掌大的脸上有一双相当漂亮的丹凤眼——他和黎悯不像,但是也足够惹人怜爱。

“我明白了,爹,你这次一定要成功啊。”

黎懺装作大人的样子老成道,“我可不想你光棍过三十岁,太惨了……”

黎悯脸色铁青,“臭小子,你老子我光棍过三十,你也一样大过年没妈疼!”

黎懺说,“所以你这次一定要把握机会懂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都纷纷一脸沉重的点点头,仿佛这次不是去勾搭而是去上战场。

黎悯站起来,推了一下黎懺的肩膀,“去吧小梨头!”

黎懺迈著小短腿开始跑,我在人群中穿梭,忽然间就听见背后有人在喊——“妈咪!妈咪!”

我转身一看,中国孩子,英文发音倒是很標准。

这臭小子啪的一下摔在我面前,抓著我的裤脚,“妈咪!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仔细一看黎懺这张脸,草,记忆中的mary一下子冲我扑来,我后退两步,小傢伙死死抓著没鬆手。

“放……放开!”

“妈咪!你为什么不带我回家!”

黎懺英文很流畅,显然黎悯这种精英教育把他教的很好,我眼眶有些红,我说,“谁是你妈!”

“你是我妈!”

所有人都愣住了,戴恩先生看著我脚边的小孩子,有些错愕,“嘿,这小傢伙是?”

“你好,我是我妈咪的守护神,你可以叫我黎懺。”

黎懺站起来,毫不畏惧地和戴恩先生用英文交流,“不过不好意思,我妈妈已经有爸爸了,所以你,要排队!”

“黎懺!”我用中文喊他的名字,声音都有点飘,“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懺看我一眼,“当然是想你了所以出现在这里了!”

我后退两步,他就上前,也不知道这压迫人的架势是跟谁学的,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人群发出一阵议论声,隨后自动分开一条缝——

五年中那张一直都会出现在我梦里的脸的主人就这样一步步朝我走来。

黎懺跑到黎悯身边,指著我说,“爸!我没助攻错吧!”

黎悯说,“干得漂亮!”

黎懺又看向我,“妈咪,我五年没见你啦,我很想你啊!”

我很想你啊!

他从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变成了现在这幅鬼灵精怪的模样,而且还相当漂亮。

回忆袭来,我眼眶一红,直直站在原地没了逃跑的力气。

戴恩在旁边惊奇道,”老板……?您,您和祝贪小姐是……?“

这是最近刚要上任的新总裁,怎么和祝贪看起来像是旧识?

那个小孩莫非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这五年来定期都给祝贪送礼物的人……就是这位新老板?

逆著人群迎著光,黎悯冲我张开双臂,他笑了一下,原本冷情的脸上顿时如同春风拂过,仿佛那个黑暗冷血的他不復存在一般。

五年,从中国到洛杉磯,他成了我最后的归宿。

他说,“五年前的事是我错了,祝贪,重新说一遍,我爱你,我不想一个人过三十岁的光棍节!所以能邀请你一起过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