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一瞥,辞盈遥想起从前,那时燕季嘴里含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唤她“义妹,彼时他们互有猜忌,一句真心话都要绕三圈说。
那样的燕季的身影和现在因情所困红眼咽着发腻糕点的燕季的身影相重合,像*是岁月变迁埋下伏笔,又像是未来的篇章就这样蔓延开去。
辞盈很难形容自己什么感觉,情绪也随之被牵动。发腻的糕点她适才也尝了一块,很甜,很甜,她也受不住。
一旁一双修长冰凉的手抚摸她头顶,她转身对上谢怀瑾的眼睛,顾不得燕季在场,她缓慢地将重量压在青年怀中,思绪、眼睛随着身体一起陷入怀抱中。
那双手缓慢地抚摸她头顶,安抚她陡然而起又不知从而落的思绪,她闭着眼,被淡淡的草药香裹住,昏暗成为眼睛能看见的一切,闭眼却仍旧能感受到青年的视线,那种熟悉的包裹感,让她恍若流水一般更将汹涌地向青年奔去。
人总会有一些莫名而起的情绪,夜间在客栈休憩时,青年在床上拥抱住她,两个人无声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辞盈伸手勾住青年脖颈的时候,眼泪就这样滑落,那些错过的岁月无声,明知现在已是馈赠,但真的想起之时,心依旧为之颤栗。
分离,疲惫,融入骨子里的沉默,她并不知道,他们彼此还需要用爱疗养多少年。
亦或者,伤痕累累,本才是常态。
却还是庆幸。
到绵南时,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七月的光烤着一切,石头都被烫得发亮,鸟雀落在上面都立马起身向远处飞去,连带着也烤去了燕季出发时满心的愁思。
马夫第一次来,虽又地图但奈不住已经多年前的,而今许多地标和地图上根本对不上,有燕季在一旁指路也常走错位置。
辞盈同谢怀瑾打趣,他们好像要在避暑的路上中暑了。
谢怀瑾温声一笑,用自己的手裹住辞盈的手。
辞盈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怎么会有人这般热的天手还是冰凉的。
只握她的手久了,再冰凉的手也会沾染温度,这时谢怀瑾就会松开她的手,等手再凉了再捂住她的手。
燕季在一旁实在没眼看了,掀开帘子出去默默接替了马夫的位置,他认识路,有他驾驶不用看地图也不会走错路,速度快了不少。
经过一座山时,燕季说:“到绵阳了。”
这个是绵阳的边界,后面燕季又驾驶了一日,到了山庄。
绵南的天气的确比漠北好上一些,避暑山庄内尤是,地势高,多水,多树,驱赶好蚊虫,处处都算得上阴凉。
一行人都是随意选的屋子,辞盈和谢怀瑾住一间,燕季说看他们太腻歪了,选了离他们很远的一间,山庄内厢房不少,安排住宿的事务交给了山庄内的管家,是一个和眉善目的老人,见她恭敬叫了一声“小姐”。
住进来的第一日,夜晚,辞盈和谢怀瑾躺在院中的竹床上看星星。
星星很亮,很多,比他们从前在任何地方看得都要亮和多。
但当青年轻柔抚摸过她的头,辞盈低声道:“明年还是不要来了。”
谢怀瑾低声笑起来,捏了捏辞盈的脸:“那就不来。”
一路上赶路,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恰巧碰上高温,差点没赶到避暑山庄就中暑在路上了。
谢怀瑾说“不来了”,辞盈又笑起来,满身的疲倦卸下之后,她就没剩什么力气了,轻声念着:“其实也很好看,你看星星,还有月亮,好亮啊......”
青年温声说着:“我见我们经过的地方有船,改日辞盈喜欢的话,我们可以躺在船上看。”
辞盈果真来了兴趣,不再看星星,翻身看谢怀瑾。
月光下,青年的脸渡上了一层柔和的纱,辞盈眨了眨眼睛,轻声说:“喜欢。”
一语双关。
喜欢躺在船上看星星,也喜欢谢怀瑾。
“那我们改日去。”谢怀瑾牵住辞盈的手,辞盈的手温热却没有汗珠,比起自己常年冰凉的体温,谢怀瑾更喜欢辞盈的。
辞盈将自己另一只手贴在谢怀瑾的眼睛上,她依偎在青年怀中,雪衣轻柔冰凉,像皎洁的月光泄下的一片莹白,辞盈松开捂住谢怀瑾眼睛的手,在雪衣上拧着璇儿。
谢怀瑾睁开眼,淡笑着看着辞盈玩着。
玩累了,辞盈就安静地躺在谢怀瑾怀中。
路上的疲惫席卷着她的眼睛,又因为身边的人是谢怀瑾,她更加无所顾忌,眼睛下垂着下垂着就睡着了。
人的记忆总是创造又覆盖,如若和从前的辞盈说,有一日她只要呆在谢怀瑾身边就能感觉到无限的舒心和安全,她大抵是不信的。
这可能就是时间的伟大,一双无形的手推着过去和命运。
人奔跑着,有的重逢,有的错过。
选择和变化本就是一体。
辞盈熟睡后,谢怀瑾将人抱起来。
嗯,他的腿已经恢复到能不那么吃力地抱起辞盈了,其实真正将人抱起来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辞盈很瘦,不需要太多的力气就能将人抱起来。
推开门时辞盈有短暂的苏醒,但朦胧间看见谢怀瑾的脸又睡了过去。
房间内一直点着蜡烛,将辞盈放在床上后,谢怀瑾起身去关了半扇窗户。
远处的蜡烛亮了一盏,近处的都被吹灭了,临睡前,谢怀瑾很轻很珍重地吻了吻辞盈的额头。
隔日,辞盈醒的时候只觉腰酸背痛。
她抬眼看见窗边看书的人影,用手撑着脸看了一会,唇角不自觉扬起笑。
“谢怀瑾。”她开口唤道。
青年今天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袍,搭配绵南的天气,看着就很凉爽。
辞盈抱上去时,发现果真如此。
她用脸蹭了蹭青年的衣衫,被谢怀瑾掐着下巴抬起脸来,辞盈笑吟吟看着谢怀瑾,青年果然也只是笑着看着她。
辞盈跪起身,搂住青年的脖颈:“你醒得好早。”
谢怀瑾轻声道:“习惯了。”
辞盈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垂眸掩下严重藏不住的心疼,她拥抱上去:“那不行,明天和我一起晚晚起床。”
被病痛养出来的习惯,就算是好的,辞盈也不要谢怀瑾要。
过了半晌,辞盈轻声道:“你故意的。”
青年温和着一张脸:“我没有。”
辞盈才不管谢怀瑾有没有,埋头半晌后嗡声道:“我要心疼谢怀瑾一辈子了。”
这和说“我要爱谢怀瑾一辈子”有任何区别吗?
没有。
谢怀瑾的眼神愈发温柔,他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辞盈如此旷日持久的心软。他一遍一遍听着辞盈的告白,跟着,学着,迟钝地一遍遍说出自己的告白。
“谢怀瑾爱辞盈一辈子。”
如果将爱人比作养花,谢怀瑾更像是那朵花。
很久以前他就落光了枝叶,光秃秃地等待着腐烂,可辞盈的爱如阳光如雨露,滋养浇灌着他,在某一个不起眼的春日,要腐烂的花长出了一小片新叶。
花尚未为新生感到雀跃,辞盈却已经欢呼,辞盈欢呼的声音很大,大到谢怀瑾捂住耳朵也听见了心跳。
于是花又长出了一片叶子......
于是花拥有了生命。
于是在某一日,花开了花。
于是,谢怀瑾开始说:“我爱你。”
辞盈并未因为一句爱语表现惊奇,哪怕埋在青年怀中的嘴角其实已经压不下去,她抱紧身前的人,轻声道:“嗯,要一直爱我。”
说着说着,辞盈就笑了起来。
可谢怀瑾没笑,只闭上眼吻住了辞盈。
于是他分享了辞盈的笑。
就像很久以前,辞盈慷慨大方地分享给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爱。
他得以存在。
两日后,寻一个天气好的日子,辞盈和谢怀瑾上了小船。
虽然是小船,但也足够两个人躺下肩并肩看星星。
小船在水中摇晃,辞盈有些怕摔下去,晃荡着有些掌握不好平衡,却又想起自己和谢怀瑾都会水。
青年在一旁扶着她,辞盈安稳坐下来。
她手撑住自己脸,想起很多事情,也隐晦的明白一些东西。
她们关于船的回忆并不算美好,甚至算得上很差。
她睁大眼睛看向谢怀瑾——
青年也看着她。
见她眼睛炯炯有神,笑着问:“怎么了?”
辞盈用手撑着脸,此时夜空中星星一眨一眨,风将船头的灯忽明忽暗。
“你当初为什么觉得我喜欢李生?”
两个记忆力都很好的人翻旧账就是,辞盈说起一句话,谢怀瑾就想明白了缘由。
他看了一眼在水波上缓慢挪动的船,实话实话:“我看见了那些诗。”
辞盈思索了一下,大抵是当初为了塑造“姜薇”人设填补的几首情诗,她顺着船躺下去,青年也随之躺在她身旁。
他低着头,提起当初的事情,心中总有歉疚。
辞盈看了许久,漫天星河,她却只能看见他。
“是写给你的。”
犹豫良久,辞盈还是说道。
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写给谢怀瑾的,但她写下那些诗的时候,脑中只闪过过谢怀瑾的身影,哪怕含着无数的怨恨、怨怼和恩怨,那时谈起爱,她却又只能想到他的名字。
即便过去已不再重要,她仍旧不希望他带着误会。
记忆中谢怀瑾其实曾经同她提起过,她那时被误会好像就直接承认了,那时的嘴比什么都硬,被误会仿佛是天大的事情,第一想法不是化解而是“你怎么可以误会我”,是“你既然这么想我那我就是这样”,计较,较真,然后倔强从眼泪中落下。
一次次,又一次次,循环往复,仿佛有消耗不完的爱和精力。
回忆中,辞盈看见谢怀瑾的沉默与悲伤,也看见自己泛红的眼。
还有那些,散于岁月中的无声的辩驳。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那些疤。
爱是什么?
每当辞盈问自己这个问题,她总是习惯性地找寻谢怀瑾的身影。
人间爱千千万万,她的爱只与一人有关。
如若一定要她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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