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如风
连著折腾了半个星期却依旧鎩羽而归的顏寒露因为失了面子,坐在沙发上足足骂了蒋绍征一个钟头。
“这种有眼无珠、没有眼光的老男人只有你看得上!”
为了抚平妹妹的忧伤,寧立夏点头称是:“谁还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你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就成功了。”
“你当我傻么?再坚持就只有被討厌的份儿。不过也不算完全没有收穫,趁著他对我,不,是对过去的你还存著几分內疚,我装著委屈,控诉了一下他的母上大人。看得出来,对於自己妈妈做的事儿他並不知情,而且很震怒。”
寧立夏有些不悦:“已经过去的事儿,何必重提。人家是母子,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也总好过你吃暗亏,让他们吵一架也好呀。对了,蒋绍征说他並没有看到你夹在相片盒里的纸条,他说他记得你送他的礼物是块古董怀表。他的表情很磊落,应该不是撒谎。”
正煮麵的寧立夏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冷笑:“他不是撒谎,而是弄错了。不过也难怪,不打开看的话,古董相片盒与古董怀表的造型差不多。”
让顏寒露大失所望的是,依著蒋绍征的个性,即使再恼怒,也不会和谁吵架,更別说衝到父母家去质问妈妈。伤害已经造成,鸣不平倒不如用更实际的方式去弥补。
然而,蒋绍征虽不想计较,蒋太太却自己打来了电话。
“在家吗?”
“嗯。”
“我熬了汤给你,现在送过去。”
“我有事要做,不想喝。”
她並没在意儿子声音中明显的冷淡,反而警惕了起来:“喝汤又不会妨碍你做正经事,难道你家里有別人在,所以我去会不方便?”
“您想说什么?”
“听说顏穀雨回来了,还请你去她家吃饭。你答应了?”
“为什么要拒绝?这是宋雅柔告诉你的吧。”蒋绍征早就猜到母亲大晚上地来送汤是想藉机说这个,更加不耐烦,“请吃饭的是她妹妹。”
“你就用这种態度对妈妈说话?姐妹俩都一样,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在家里等著別出去,我二十分钟內就到。”
一进门,蒋太太便四处张望,没寻到可疑的痕跡,脸色才略微好了一些,去厨房找了碗想盛汤,竟发现保温桶忘了带。
“我都被你气糊涂了,过来送汤却把汤落下了,你这儿有材料没,我再燉一锅出来,成天在外头吃没营养。”
“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必费工夫做別的,我晚饭吃得很饱,没胃口喝汤。”
“你和谁一起吃得晚饭?”
“顏穀雨。”蒋绍征面无表情地答。
听到这个名字,蒋太太立刻气急败坏:“这个人怎么一点廉耻心都没有!一回来就缠上你。”
“七年前您对我说您要找她谈谈,让她离我远点,我那时以为,以您的修养,一定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您真叫我失望,我本以为一个有知识有心胸的人,不会用『不知羞耻』、『不要脸面』这样的词去形容別人。”
七年前他生日的前一天,忙碌到时常算不清他年纪的妈妈破天荒地提前赶到爷爷家,却不是为了给他庆生,而是逼他给顏穀雨打电话划清界限,他不搭理,她便扬言要自己找她谈。
那时的顏穀雨太敏感,他无法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只得阻止她到爷爷家来,只要挨过生日那天,急著回医院上班的母亲就不会有功夫再过问这件事。
没想到,事情反而变得更糟,难怪从那天之后,他就再没打通过顏穀雨的手机。
蒋太太冷哼了一声:“我早就猜到那丫头会跟你告状。你是不是觉得她楚楚可怜?呸!连这样不入流的小伎俩都能唬住你,你才是叫我失望!”
从小就被教育不得顶撞长辈的蒋绍征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愤怒,沉声说:“您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您了。”
比蒋绍征更愤怒的蒋太太自然不会离开,她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你居然赶妈妈走?你喜欢那丫头喜欢得连好坏都分不清了?”
“这和喜不喜欢没关係。您教过我,做人不能落井下石。可她连家都没了,您却忍心再去摧毁她最后一点自尊。她不过是喜欢我,又没犯什么错,你怎么能连她的父母都一起羞辱?”
“她勾引我儿子还不算错?和她说过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句句都是事实,绝不存在中伤!把她爸爸做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算羞辱?呵呵,那也是因为她那个父亲太光彩!”
蒋绍征第一次发现母亲如此不可理喻,乾脆径直回了书房。
蒋太太立刻追了过去:“你真想气死我吗!”
“您別再干涉我的事儿,更別再找顏穀雨。逼急必反的道理您应该明白。”
见儿子的眉宇间隱著怒气,蒋太太强压下恨意,停了片刻才心平气和地说:“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是为了你好。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我总不能看著你栽跟头!我总不能让你的人生出现污点!从小到大,我不让你做的事,你不听我的话非得去做,哪次没有后悔?”
讲著讲著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我和你爸爸同事的儿子,我们亲戚朋友家的儿子,哪个找的不是清白人家的闺秀?只有你和逃犯的女儿来往!”
“那个顏穀雨,父母关係乱成一团,妈妈刚离婚就再婚,是不是婚內出轨都指不定,这种品行!爸爸就更不用提,他欠了多少人的钱,光咱们认识的就数不清。家里出了这种事,真是喜欢你就该自觉地远离,免得让你也沾上晦气!你被她缠住了会有好事儿?难不成要替她家还债么?想跟著她一起被人追杀吗?那根本是个无底洞。”
蒋绍征不肯再听下去,终於摔门而出。
隔天的聚会如期在唐睿泽家举行,人数太多,寧立夏忙不过来,只好在月光云海要了两桌外卖,再准备几个拿手菜。
不过,最后她並没有机会动手,在场的小姐太太们太多,个个厨艺精湛,有伴儿的想露一手给先生长面子,没男朋友的更要表现一下贤惠,毕竟顏寒露张罗来了不少青年才俊。
蒋绍征有选修课要上,因此比宋雅柔来得还晚。顏寒露脸皮厚,似是全然忘记了刚刚被“拒绝”的事儿,嘻嘻哈哈地上前去打招呼。
见她心情一片大好,非但不如自己想像中那样哀伤,还四处找帅哥搭訕,蒋绍征著实鬆了一口气。转而去寻寧立夏。
可惜寧立夏不过微微与他客套了一下便转身离去,完全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找了个无人打扰的空隙,蒋绍征追去解释。
“顾忌著你姐姐,最近一直没和你联繫。”
“你要联繫我,是有什么事儿么?”寧立夏笑著装傻。
“事情有两件。一是想问问你姐姐的近况,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念书或工作方面都可以,我去问怕她会客气。”
“她很好,没有麻烦得到你的地方。”
听出寧立夏话里的情绪,蒋绍征耐著性子解释:“刚开始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你,也想过逃避,唯一的原因就是穀雨。不单是你,我也觉得尷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但我仍是不想放弃。穀雨那边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有半分为难。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而躲著我。”
寧立夏望了眼不远处的顏寒露,微笑著对蒋绍征说:“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不管是『顏穀雨』还是『寧立夏』,此时此刻都对你没有兴趣,更不会因为你而伤什么心。如果我躲著你,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喜欢你。既然你不想我为难,就別让我把这句话再重复一次。”
瞥见寧立夏离开,宋雅柔才走到蒋绍征的身边。
她一边与向跟自己远远打招呼的唐睿泽微笑点头,一边递了杯枸杞红枣蜂蜜水给蒋绍征:“气色这么差,昨天没睡好吧?”
蒋绍征只道了声谢,没有回答。
“如果你是因为和阿姨闹情绪才睡不好,那么都是我的过错。我不过是无意中提了一句,没想到阿姨会跟你发脾气,真是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儿。即使你不说,穀雨回来的事儿她早晚也会知道。”
“昨天晚上阿姨给我妈妈打了电话,说你和她吵架,摔门走掉了。她担心你,追出去时扭伤了脚,让我妈妈开车去接她,到我家时,她的样子很伤心……虽然我没有立场,可是还是想多句嘴。”
“你说。”
得到蒋绍征的同意,宋雅柔才说:“不论对错,有些话父母总是为了我们好才会说。若非为了维护子女,恶人谁会愿意做。阿姨伤了穀雨的自尊是不对,但也是为了你的將来考虑,你不愿意听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何必较真?这样一闹,阿姨更恨穀雨,你们之后的路反倒难走得多……阿姨请了今天病假,你回去看看她?”
“我和穀雨如今只是朋友而已,没有什么路要走。我妈妈那边,我就先不去了。烦你帮我劝劝她,告诉她,我那么大的人,有自己的分寸。”
许是前一段太忙,聚会后一连几日寧立夏都提不起精神,颇有心力交瘁之感。碍著做事效率低,待完成的工作积压了一堆,因此蒋氏、万丰负责採购的主管催了快一周,寧立夏才抽出空將样品送过去。
蒋氏集团的写字楼位於繁华地段,周围停车场的车位十分紧张,绕了一大圈后,寧立夏索性把车子扔在了禁停区——被贴罚单总好过迟到。
谁知等寧立夏从蒋氏出来,车子竟不见了,问过路边的协警,才知道车子被拖到了离这儿最近的有空位的停车场。所谓的“最近”其实也在几公里之外。
別无他法,寧立夏只能拦出租前往,在路边站足了五分钟,第一辆停下来的车却是蒋绍征的。
“你怎么在这儿?”
“我的车子被交警拖走了。”
“上来。”
“不用,我自己搭出租就好。”
蒋绍征没再多话,直接下车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再不情愿,寧立夏也唯有坐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气氛实在尷尬。
交完罚款和停车费,寧立夏顾不上心疼车上新添的划痕,向蒋绍征匆匆道过谢,便想离去。
无奈他却用手挡住了她的车门。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哪有。你一次次帮我,感谢还来不及。”
“我不想听『谢谢』,只想听实话。你討厌我是因为你姐姐?”
寧立夏没有作声,权当是默认了。
想起顏穀雨那张泫然欲泣的脸,蒋绍征顿了顿才说:“不留情面恰恰是因为太不想伤害她。”
寧立夏再也忍不住,几乎是脱口而出:“七年前那个追著你不放的顏穀雨,其实很让你感到厌恶吧?可碍著所谓的礼貌和风度,你却没有点明,让她傻呼呼地一直相信自己在你心目中是有地位的,让她以为即便全世界都不理自己也不会遭到你的背弃。没错,我也认为倘若不喜欢一个人,不留情面地拒绝远比拖泥带水地不断给她希望强,但是你和她之间根本没有可能这件事你当年怎么不说?”
“她从你的眼前彻底消失后,你其实很想开瓶香檳庆祝吧?那三个月前再见到我时又何必假惺惺地说担忧了七年和放不下?我还以为你虽然虚偽了点,但仍有一星半点的良知尚存呢!”
“『我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管她』这句话是前一段你亲口对我说的吧?她现在不是回来了么,干吗提分手呀?”
“蒋绍征,比起那些曾经躲避她、甚至羞辱她的,你更加不堪。如果没有你,回忆起过去时,她就不会觉得自己如跳樑小丑一般。”
“你就这样想我?”蒋绍征鬆开了挡在车门上的手,难以置信地问。
寧立夏懒得回答,冷笑了一下便钻进车子离开了。
只过了一分钟,她就开始后悔。为了逞一时之快口不择言,简直和过去一样幼稚愚蠢。
“不认识的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会以为你被男人甩了。”
听到这句,正立在窗前发呆的寧立夏才惊觉寧御居然就在身后。
“想被甩也得先有男人呀。”她笑著將捧在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一边,问:“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就到了。”
“怎么没打给我?”
“约了人谈事儿,刚刚结束。”他端起她没动过的咖啡,“凉透了,真浪费。”
“我再煮一杯给你。”
“我想喝粥。”
“寒露过来后,我们总在家里吃,工作室这边什么都没有,去我家吧。”
“你妹妹在?”
“她没说要不要出去。”
“那就换个地方。”
寧御把她带到一处公寓,离她家很近,却是不同的小区。
“这房子是什么时候租的?”他过去偶尔过来时,总是住酒店。
“在你家遇到你妹妹的后一天买的。她太聒噪,对著她我就没胃口。”
“……你为了有个清静的地方让我下厨特意买的?资本家就是好,买房子像买白菜。我辛辛苦苦存了那么久,都没存下一套单身公寓的首期。”
“你要肯一辈子给我做饭,就把这套送给你。”
寧立夏的脑袋慢了半拍,一时间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笑盈盈地说:“为了吃,寧总真是肯下血本。”
寧御没再说话。
她抬起头看了看他,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却还想继续装傻:“我学了那么多东西,没想到却在厨子这条路上发了家。”
“我一直都没好意思说,你做的菜我总是忍了又忍才吃得下。”
听了这话,正择菜的寧立夏立刻想罢工:“……有人强迫你吃吗?不好吃你还逼著我做。”
“总得提前適应。我在求婚,你难道不明白?”
“向我求婚?你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我好像也不是你的女朋友……而且我以为,像你这种腰缠万贯的暴发户,求婚怎么都得用別墅显示诚意呀。”
“你呆在我身边的时间比我任何所谓的女朋友都久,恋爱也不是结婚的必要条件。別墅?行啊,反正我被你趁火打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这种求婚的方式太特別了,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我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我们俩之间是纯洁的友谊,你暗恋我这件事我需要时间消化。”
“一晚上够不够?”
“……”
“我考虑了很久,既然你那么想留在这里,我也不勉强你。但你留下的前提是,成为我的合法妻子。跟我结婚和跟我离开,二选一。”
“可你是我法律上的哥哥。”
“这不是你需要想的问题。”
“我要是说不呢……你会不会恼羞成怒把我扫地出门?”
“你儘管试试看。”寧御颇为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这世界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你这种没行情的听到有人肯娶你,会激动地泪流满面呢。”
寧立夏睡不著。
她太了解寧御的脾气。虽然他不至於绑著她去宣誓,但如果执意拒绝,这种平和稳定的相处方式恐怕就再难维持。
其实如今的她早有能力独立,但就是戒不断心理上的依赖,这大概与他们的相识有关。
七年前从与蒋太太见面的冰点店出来,恨不得立时死掉的她以为自己再也没什么好畏惧,乾脆破罐破摔地回了顏家旧宅。別墅的门锁早就被怒气衝天的债主用胶水粘住,钥匙打不开,她便砸开玻璃从窗口钻了进去。
就算被打砸得一片狼藉,也总是自己的家。
然而那些人找来时,她还是会感到害怕,几乎是手脚並用地爬上后院的围墙,跳了出去。
围墙上有碎玻璃,扎得她血流如注,却丝毫没觉察到疼痛,可惜跳下高墙时,崴伤了脚,再也走不动。
寧御恰好驾车经过,遇见她的狼狈,走下来居高临下地问:“顏穀雨?”
她赶紧否认。
“你真不是?明明和顏寒露有张一模一样的脸。”他歪著头笑,“后门就在旁边,根本没关,真蠢呀,以为自己在演电影么,还跳墙。上车吧,带你去医院。”
连妹妹的名字都知道,她更確定他是债主之一,跛著一条腿挣扎著想跑,却被彻底无语的寧御一把拉住:“我是寧御,没工夫陪你玩逃亡游戏。上不上车隨你。”
她像看到救星般立刻攀住他的胳膊不放:“你是我妈妈的继子?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吗?”
寧御冷笑:“路过而已,我怎么可能听你妈指使。”
不管他是因为喜欢她,还是为了让妈妈著急而存心把她藏起来,自那时开始,他便如同救助流浪猫一般收留了她。
这些年来她全部的顺利幸运皆是拜他所赐。即使她对他的依恋与男女之情毫不相关,面对他的求婚,谈心不心动、有没有感觉都太矫情。
寧立夏十分清楚,以自己的处境,能得到寧御的垂青,简直该高呼万岁。可经歷过动盪別离的人,总是格外看重安稳,她摸得透寧御的脾气,却猜不清他的想法,她没有稳固的家庭可依靠,又极度缺乏安全感,在婚姻大事上不可能不权衡利弊。
面对曾经迷恋过多年的蒋绍征的追求她尚能保持冷静,更別说在男女之事上隨心所欲惯了的寧御心血来潮式的求婚。
凌晨四点,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炎热的盛夏似乎已经快要过去,无法入睡的寧立夏索性起身关上空调,打开电脑。
她漫无目的地瀏览著各类网页,再回过神时,已经快要七点,顏寒露难得早起,瞥见满脸愁云的姐姐,只觉得好笑:“说不定寧御只是逗逗你而已,暂时想不清楚便拖一拖,何必庸人自扰。一夜没睡吧?细纹都出来了。我劝你別理他,我们的八字和那种人不合,不信你去网上算算看。”
寧立夏正无聊,听了妹妹话,煮了杯摩卡涂上面膜后,竟真的打开在线算命网站测起了八字。
“这上面说,我和寧御还真是犯冲,跟蒋绍征倒是还好。”
顏寒露闻言瞥了她一眼:“你的蒋老师不是早就被红牌罚下场了么,干吗算人家的八字?”
寧立夏悻悻地乾咳了一声,正想关掉网页,门铃就响了。
寧御一进门就被脸上涂满深绿色面膜、穿著肥大的衬衣、抱著笔记本盘腿坐在地毯上的寧立夏嚇了一跳。
认识七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邋遢的一面。
“你不会是怕直接拒绝,我会恼羞成怒,才故意折腾成这样想嚇退我的吧?比起外表,我更看中內涵。”
寧立夏赶紧跳起来去洗脸,寧御隨手搬过她的笔记本,看到没关上的页面,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在线测八字……內涵也没有的话,至少还知道下雨要收衣服。”
顏寒露不敢再和他搭訕,冲他傻笑了两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寧立夏从洗手间出来,问向寧御:“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想早一些知道你考虑的结果。”
“你是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你说呢。”寧御没看她,低头按太阳穴,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似乎也没睡好。
“婚姻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这一点像你这种因为人家有蛀牙就提分手的大概不会懂。我父母草率失败的婚姻对我的影响很大,我的婚姻里有没有爱情都没关係,但一定要有责任。”
寧御有些不悦:“恋爱和婚姻不是一回事,过去那些不过是在开玩笑。和你结婚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我一直都没有想过感情的事,你猛然说结婚,我实在措手不及,我一直把你当作兄长,从男女的角度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你想了解什么?”
“比如宋雅柔呀。”寧立夏也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很在意这个名字。
“她?我真的不记得了。”寧御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跟她是有过那么一段,她很聪明,明明是她先动的心思,却会引导別人先追她。我后来觉得腻味了,正准备和她分手,被她察觉出来,她就先提了。她一面对外人说对不起我,一面暗示我重新追她。总之,和她相处太累。她喜欢被人捧著,我哪有那种閒工夫。”
同样没工夫捧宋雅柔的还有蒋绍征。
蒋太太等不到儿子主动道歉,又担心顏穀雨趁虚而入,便换著法子撮合儿子跟宋雅柔。
宋雅柔对蒋太太的想法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她早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蒋绍征又无疑是最合適的对象。
相貌堂堂、家境优渥、年纪轻轻便拿到了两所一流名校的三个博士学位,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洁身自好,除了和顏穀雨的那点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交往,他从没和谁闹出过边新闻。
结婚的话,蒋绍征比寧御那种重利的商人可靠得多,这样想著,宋雅柔才终於平衡了起来。
公寓的门铃响起时,蒋绍征正在备课。
打开门看见宋雅柔嫣然的笑脸,他微微有些意外。
“早安。有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早。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猜猜我过来的目的?”宋雅柔將手中的保温桶放在餐桌上。解下宽大的丝巾后,她白皙的肩胛骨和脖子便裸露了出来,线条十分优美。
“做和事佬?”
“一半一半。我们算同病相怜,阿姨怪你不听劝,我妈妈恨我只会读书不会恋爱,眼下正聚在一起互相抱怨呢。我懒得应付她们,乾脆藉口帮忙劝你逃了出来。”
蒋绍征无奈地笑笑:“她们明明都很忙,好不容易得了点功夫不去度假,非得关心不相干的事儿。”
“我带了阿姨煮的粥过来。”宋雅柔去厨房拿了两副碗勺,拧开保温桶,倒了碗粥递给蒋绍征,“刚刚她拿著这只保温壶到我家,说上次熬了汤忘了拿给你,心疼你吃不上家常饭,一大早起来煮了你爱吃的鲍鱼粥,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吵架的事儿,就掉头开到了我家。她说你太可气,带出来餵流浪猫也不给你。我跟她说我要来你家找你借本书,顺便教育你,路上遇到流浪猫可以帮她餵。她高高兴兴地把保温壶给了我,说如果你知道悔改,猫又吃不完,可以留给你一点点。”
正要吃的蒋绍征闻言放下碗:“那我还是不吃了。”
“认个错有多难?难道你还等长辈先低头?”
蒋绍征不想和宋雅柔谈论这件事,转而说:“你想要的书在书房第二个柜子的第三层。”
宋雅柔是聪明人,立刻绝口不提,笑著说:“下次你再去香港淘旧书记得叫上我,我想买的很多,每次烦別人带,他们都嫌沉。”
蒋绍征只笑笑,没应允。
宋雅柔推开了书房的门,隨口称讚:“布置得很特別。”
片刻之后她又说:“第三层没有呀,最上面那层有本倒是像,可我够不著。”
蒋绍征跟了进去,看了眼宋雅柔,说:“我说的第二个柜子是从左边数。”
“原来是我笨。”
“怪我没讲清楚。”
拿到想要的书后,宋雅柔继续求助:“麻烦帮我把旁边柜子里最上层的那本绿色封皮的也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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