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日:不是,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对了,亚特兰大那边的同事和我说,上次在机场遇见的两个孩子被安全护送回国了。
顾曾:那太好了。
岑今日:回到故土和家人团聚,这样的机率並不算大,他们很聪明。
顾曾:小时候我也差点走失,爸爸带著我在商场买东西,那天正好赶上周末,商场里人很多,爸爸忘记拿东西了,就和我说在门口等他一会儿,然后就有个叔叔说要给我买葫芦吃,带我去找爸爸。
岑今日:然后呢?
顾曾:我也很聪明的,死活不肯走,没一会儿爸爸就回来了。
岑今日:是吗?
顾曾:被你看穿了,其实我是不喜欢吃葫芦啊……
现在想想,她真的差点成为走失儿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没办法遇见他了吧?
这感觉怎么怪怪的,让人那么高兴。
岑今日:有种差点失去珍贵物品的感觉,算得上失而復得吧。
那么容易就说出来的话,可她分明感受到他的祝福,希望她过得好。
“失而復得”,算不上太美好的词,如果不是一定要经歷,许多人都不想体会“失去”这一过程的痛苦,於她而言,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她又怎会知道,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她真的切身体会到失去的痛苦。那时,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每日每夜地祈祷著这个词的重新降临。祈祷地,心都快撕裂了……
周五晚上她照例去电台做主持人,岑今日刚刚从国际航线上下来,转坐了计程车。
司机是个很热情的中年大叔,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制服,肩上赫然有著四条槓,大叔自詡自己的文化水平高,笑著问:“是机长吧?”
说完又忍不住唏嘘:现在这行业真吃香,住的地方都是北京城一线豪华的小区。全市上下,就那一圈都是顶级消费的地方。
岑今日闭上眼睛,调整著舒服的姿势。听见了大叔的讲话,也不作声,微微一笑。
“我说年轻人啊,你这一年的工资,得有七位数吧?”
七位数,百万?那岂不是资本家了……他摇摇头,抿了抿唇,轻声说:“没有。”
“喔,听说机长很赚钱的,你怎么自己不开车?”
“最近在尝试调整国內航线,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飞得次数多,有点累。”他还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即便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还是很温和,很有礼,不会用恶意去对待別人,只是真的很疲惫,眼睛下面一团黑。
大叔点点头,看出来他的辛苦,不再吵他。隔了一会儿,突然又说:“今天是周五啊,你们做机长的应该要听国际天气预报吧,f010这个电台的小姑娘声音可真是好听,每周也只播一次。”
f010,几乎所有夜间开计程车的人都听得出这个声音。很独特,很温和,有点软糯,但让人很安心。
“对,就是让人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应该回家了。”大叔调高了声音,眉飞色舞地解释著这个声音给他们带来的感觉。
很接地气,是归家的声音。岑今日动了动脑袋,唇角微微上扬,然后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十二月十日,美国亚特兰大,晴。法国巴黎,中雨到暴雨。”
巴黎那个城市似乎一年到头都在下雨,很少有放晴的时候。到底她在那里是如何生活好几年的?想了想,岑今日问:“师傅,这个电台在哪里?”
大叔咧嘴一笑:“就在中心大楼啊,离你住的地方不是很远。现在就快到了,估计能等到小姑娘下班,要不要去?”果然是热情的大叔。
岑今日却撑著头望著窗外霓虹路灯,照亮了这一整个城市。北京的今天是晴朗的天气。沉吟良久,他说:“不用了,我回家,谢谢。”
大叔又唏嘘了一声,回过头不再说话。岑今日却笑了笑,再次闭上眼睛休息。
顾曾下班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沿著马路走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口乾,就顺道去便利店买了瓶水,然后往公交站台走去。可惜最后一班车也开走了。
她有些气馁,坐在椅子上想,如果刚才出来的时候,总监不拦著她跟她谈事情,应该不会这么晚吧?她是有些迟钝,性子也慢吞吞的,但是她还是看得出来,总监是对她有好感的。可是,感觉真的是另外一回事。就好比她看著总监,会觉得他五官端正,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全身上下的气质也很好,但是,就没有那种想接近的衝动。那么,她就无论如何都不想跨出去这一步。
可是另一个人,声音很好听,长得一点也不一般,与他对视,总觉得能被他一眼看穿。多么好,多么温暖的人。她想靠近,却又不敢。望了望黑夜的霓虹灯,她捧著脸欲哭无泪。不要再想了顾小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他……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已经十一点半了。她终於无奈地起来准备拦计程车,电话却突然响起来,只好又坐下来,跟许慎聊几句话。
许慎跟她说,明早八点会来接她一起去打球。差点忘记周六约好了一起活动的,她明天就可以看见陆照、cute他们这些北京城的精英了。
“嗯,好,我马上回家了。”
“你居然还没有回家?”许慎也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算了下,想到那位曾经多次示好的某总监,不无无奈地说,“顾小白你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就下班了,不喜欢的人可以不要总是拖泥带水吗?”
其实不是,总监找她是真的有事情的,又是续约的事。她换了只手拿电话,已经走到马路边上等计程车,许慎还在教育她。路边的积雪还没有消融,有车子在黑夜里疾驰,溅了她一身的污水。她赶紧往旁边跳过去,可惜已经遭殃。
手又换回来,不知道怎么就接了另一通电话。
“顾曾,是我。”声音顿了下,追问,“你在秋实街吗?”
“额,你、你回来了吗?”寂静的夜,狼狈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声音,会有一种想哭的衝动。
“你在那里哪个站台?”
“顾曾,跟我说话。”
“我,我在,我在华俊附近的站台。”
那之后是一阵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岑今日一边套上衣服,一边拿了钥匙出门,“你在那里等我,不要走开。”
“我……”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脑子短路了很久,才发现电话一直没有掛断,不知道要不要掛断。虽然他没有再说话,但她却能听见那边的风声,很快,很快……很快他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他有些气喘,头髮也被风吹得很凌乱,穿得很休閒,看上去就像刚出大学的学生。他走近一步,上下打量了下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弯下腰,擦了擦她的鞋子。
“晚上很冷,以后不要穿运动鞋了。”
为什么要这么好?低著头强忍著眼眶里的湿润,她支支吾吾地回道:“你怎么……”
“我就住这附近。”他微微俯身,拍了下她肩头的雪,声音有种很软的感觉,连姿態也是,“以后这么晚,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很快招了计程车,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將她带上车。有些凉的手掌,贴在一起。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著,看他坐上车,仍然握著,把手贴在膝盖上放,是一种很安全的姿势。
“你要送我回家吗?”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其实没关係,我可以自己回家。”
“小姑娘,你男朋友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开计程车的阿姨忍不住打趣,从后视镜里看这对情侣,很暖心的感觉。
“不是,他……”不是她男朋友吗?好像解释很苍白,有点狡辩的嫌疑,她说了一半,小心翼翼地看他。
“今天刚回来,车子留在了机场。待会送你回去,我再打车回来。”
没有自己开车回家,他应该是很累很累的吧……都怪许慎,怎么事事都和他说,让她好愧疚。
“没关係,这个时间陆照也还在我家里,我经常夜航,不会觉得困。”似乎看破了她的心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侧过身子来看她。
她被看得双颊发烫,心虚地问:“你这么看著我干什么?”
“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今天,加班。”
“电台加班要做些什么?你不是每周只播一次天气预告吗?”
顾小白瞪大了眼睛:“又是许慎说的吗?”
他禁不住笑,鬆开她的手,换个姿势又握住,缓慢说:“以后我会儘量调休周五的班,下班了我来接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