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曾吸了两口气,回头看著陆照和许慎,很篤定地说:“是他,我太了解他的风格,他总喜欢在危情紧急的时刻,还说著这世间最与他无关的事情。”
譬如非洲的命名。又譬如,那个残忍的独臂故事和印第安传说。
陆照笑起来,问老板买了包烟,轻声说:“我也確定就是他,他以前是个菸鬼。”
最后问老板他的走向,老板支支吾吾地说:“青、白尼罗河?他好像是说要去这么干净的地方,才能够洗去罪孽?简直疯了,我这一天天遇见的,怎么都是群疯子。”
青尼罗河发源於衣索比亚塔纳湖,白尼罗河发源於乌干达维多利亚湖。由於两河上游水情以及流经地区的地质构造不同,两条河水一条呈青色,一条呈白色,匯合时涇渭分明,水色不相混,平行奔流,犹如两条玉带。
所有的信息最后的指向都是他还活著,就在喀土穆,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
“在阿拉伯语言中,河流交匯的地方被称为穆格兰。”西姆补充说,“在这里有两个地方是看河流交匯最佳的位置,一处是在图提岛北端,一处是在家庭乐园。”
相对而言,家庭乐园的位置最佳,也最好寻找,过去也比较容易,但是顾曾不愿意放弃图提岛那条路,所以最后商量,由西姆带她走第一条路,许慎和陆照去家庭乐园。无论谁先找到他,都要给彼此信息。
登上图提岛后,还要顺著公路往前行驶一公里,有车子会在路上载客,顾曾不用担心他徒步而去的辛苦,当然,如果他身体安好,精神也不错,走这么一段路对军人来说,好像不太困难。
因为时间上的问题,她和西姆需要留宿在图提岛上。这个小岛上几乎都是原著民,也全是简陋的农舍,西姆开玩笑说可以体验农园风光。
招待他们的是一对夫妻,很热情,问道她是从哪里来时,顾曾回答说:“北京。”
那两夫妻好惊讶地说,之前也有个北京人来到他们这里,很英俊的男人。不过在问及他的去向时,他们都表示不知道。
顾曾担心他会连夜走掉,和西姆提议吃过晚饭就去两河交界处,西姆觉得她疯了,有些不耐烦:“现在没有车送我们去,而且要真正接近河界,还要走一条小路。如果万一碰触了警戒线,会吃官司的,小姐。”
其实这些日子的相处,让顾曾並不怎么相信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他骨子里有一种邪气,让人看著就很不舒服。可能是和许慎陆照两人分开来,他才露出了现在这种模样。
“小姐,如果你真的要去,也不是不行。”他忽然转变了脸色,赔著笑脸,“加钱。”
她沉吟了下,同意了他的提议。西姆给出的价格很合理,事实上在此时此刻,纵然是天价,她也愿意。她不想再和他错过,一旦失去尼罗河这条线,她真的担心从此失去他的踪跡。
就这样决定之后,她很快吃完饭,找女主人要了些水洗脸,在用葛布挡著的木藤架下,女主人拉著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当地方言。她听不太懂,但从女主人的手势里看出来,是让她不要去。可是没办法,这种情况不能不去。
她安慰女主人,顺便给了她陆照的电话,用英文表达了她的意思,如果明天黄昏前她没有回来,就让她帮忙打这个电话,到时候陆照会想办法来找她。
西姆在外面叫她,顾曾赶紧握了下女主人的手,往外面走去。这里的月光很明亮,夜里走在路上,也不会觉得黑暗。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沉默,西姆走在前面,她跟著他的脚印走在后面。
以前听岑今日说过,在荒野里行进,如果自己的伙伴不是能够完全信任的,那么千万不要走在他的前面。未知的危险通常都发生在身后。
后来,西姆似乎是意识到她刻意的防备,站住不走了,跟她搭话:“小姐,你怕我?还是提防我?放心,你才给了我一半的赏金,为了剩下的那一半,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掛牌,示意她,“我是有专业执照的,如果你出了事,你的同伴一定会找我的麻烦,不是吗?”
顾曾点头,儘量让自己放鬆一些,不让他看出来自己的紧张,“我不是提防你,只是天太黑,我有些夜盲症,所以会走得慢一些。”
“嗯哼,很棒的理由。”虽然,並没有什么信服力。
他后来又开始攀谈起来,或许觉得无聊,“你来找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一个高级军官。”她挑拣最有杀伤力的词语,一下子就让西姆变得沉默了。很快走到那条小路上,两边都是树林。
夜里有风声鼓动,她穿著短袖,下意识地撩了下胳膊。只是一瞬间,她看见西姆停住了,没有再往前走,然后回头看她。有窸窣声在树林间,还有西姆的眼神,黑黢黢的看不清。
她屏住呼吸问:“怎么了?”
西姆不说话,往她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树林里的声音更明显了。西姆也听到,犹豫了会儿朝她大步走来。
顾曾一刻都没有犹豫,掉头奋力往回跑。快到小路入口时,她回头看,西姆没有追上来。可就在分心的一瞬间,树林间跳出来一个黑影,把她扑倒在地上,拖著她的身子拽回了林子里。
声音很低,很低的温度,有些干哑,捂著她的嘴说:“不要说话,他在后面。”一个声音,只是这么一个声音,就让她泪流满面。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內,她看见西姆跑了上来,左右张望,在確定没有了她的身影后怒骂道:“到手的肥羊没了!”还带著几句脏话。他不甘心地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意识到当下的位置不太有利,最后还是放弃,返程了。
他走了很远,直到看不见的时候,捂住她嘴巴的手才放下来。
“他身上有武器,我们两个人最好隱藏,否则对想要欺负你的男人,我不能轻饶,但我现在身体有点不好,没有太多体力。”他的手换个姿势,揽住她的腰,选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將她放平,“顾曾,好久不见。”
月色清明,他的面孔映在她眼中,那么消瘦和苍白。他含著笑意,淡淡地说道:“我的小姑娘,好久不见。”然后眯著眼睛俯下身来,“我身上的气味不太好闻,不过我要吻吻你。”
最后那句话是:“我在这里,得到了救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