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障碍是顽疾,不会因为心情不好就不发作。如鯁在喉,我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草草摇头,侧身挪了半步又剎住车。
不行!我参加同乡会的目的不正是克服社交障碍,突破自我吗?走不出心理阴影,难道我要做一辈子“哑巴”,眼睁睁地默默送別我生命中一个又一个“顾迅”,然后孤独终老?
nonono!我不要做老女人,我要改变自己,从现在开始!
昂起头,我鼓足勇气与晏弋对视,担心自己胆怯退缩,於是憋著一口气,眼睛眨也不敢眨,越瞪越大。一股渴望突破的小火苗从胸腔里躥出来,可以的,我可以的,我至少可以对他说一句话——
“板砖谁扔的?”
至此,一场一触即发的校园斗殴事件,在被女神苏童的一句话成功化解后,又因我一句发自肺腑的吶喊,彻底沦为一场爆笑喜剧。虽然这句话对我而言,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里程碑式的、值得载入史册的重大成就!
等不及嬉笑的人群散去,我脚底生风朝宿舍飞奔。跑到半路接到死党段青青的电话,她来自大洋彼岸阳光沙滩的声音听来一点也不温暖怡人。
“亲爱的冉夏凉,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也像你的名字一样,大夏天拔凉拔凉的。不过,我衷心恭喜你,终於可以彻底脱离暗恋苦海啦!”
无所谓地哼笑了之,我对著手机拼命逞能:“你错了,我一点也不难过。恋爱而已嘛,又不是结婚。再说恋了可以分,结了还可以离。顾迅和我冉夏凉之间只要不是性別不合,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得了吧你,你病治好了吗?別提表白,你敢跟他说句话吗?”
“我……我,我不是已经加入同乡会,积极融入人民群眾了?”
“那不管用,你病情太重,需要激烈疗法,比如找人一对一单练。”
“什么意……”
话没问完,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我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当即难以置信地愣住了。刚刚才被女神苏童高调宣布展开追求的晏弋,此刻居然站在我面前,俊逸非凡的一张脸上笑意浓浓,好像跟我很熟,认识很久一样。而且他悠悠閒閒的样子,更像是在光明正大地一路尾隨我。
“原来你叫冉夏凉。”
我不是原来叫冉夏凉,我从来都叫冉夏凉。
他自上而下打量我一番,慢慢地点著头道:“跑得这么快,看起来你应该没事。”
只要你不跟我说话,我保证可以一直没事。
接著仰仗身高优势,他又抬手自然熟练地轻抚了抚我的头:“没事就好,我走了,再见。”
直到晏弋挺拔的身影走远,我还愣在原地,僵硬地摸著刚才被他碰过的头髮,久久不能平静。莫非这蔚蓝色星球上,除了有我这种没法和男生相处的社交障碍,还有他那种可以与陌生女生无障碍相处的障碍?
段青青所谓的“激烈疗法”,我似乎略懂了。
女神苏童宣布追求晏弋的消息一传开,晏弋的背景资料立刻就在同乡会微信群里被扒乾净了。
晏弋,男,二十岁,本地人,机械与车辆学院,车辆工程专业大二。孤陋寡闻的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学校还有专门研究汽车的学院和专业。大概混得好的造汽车,混得一般的卖汽车,混得差的修汽车吧。
而晏弋凭藉其自身优越的先天条件,比如帅这种出眾的外在条件,又比如成绩好这种丰厚的知识底蕴,闻名整个学院,乃至整座校园。据不完全统计,曾当眾向他表白,並展开追求的女生不下百人,其中也不乏像苏童这样女神级別的女生。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前仆后继的女同胞们的成功率始终未破零。
种种事实表明,如果至今单身的晏弋性向正常,那苏童註定將面临一次无比艰巨的挑战。本著女神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的指导思想,同乡会里自然有不少热情的老乡为她出谋划策,贡献共享出大量晏弋的作息信息,包括他的课程表。独家贡献出此课程表的老乡以人格保证,经过她长时间不懈地收集分析,准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那百分之一的不確定率,则完全取决於晏弋的出勤率。
为向老乡无私的奉献精神致以崇高敬意,我不落人后,也默默复製保存了一份。
经过再三考量,我相中《汽车底盘控制技术》这门课展开行动。一来,我以为汽车底盘和方向盘一样重要,晏弋应该不会逃课。二来,上课的地方是间阶梯大教室,我混在其中也不会太显眼。可眼看离上课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偌大的教室里才稀稀落落坐了十来个人,显得我不仅脸生显眼,而且特別与眾不同。
因为,我是全教室唯一的女生。
十几双眼睛里齐刷刷射过来的全是异样光芒,一夜辗转反侧下定的决心,绝不能轻易临阵脱逃。我深吸口气,佯装无事地抱起书包,迈著从容脚步,从最后一排直接走到第一排坐下。
各位隨便看,我没长眼睛的后背就是我最坚硬刚强的后盾,最固若金汤的壁垒。
屁股一沾座椅,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旁边隔三个座位的某男生將一本书重重地扣在桌上。他目不斜视地冷哼著,推了推鼻樑上厚重的黑框眼镜,明摆在对我表示不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