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怪异地瞥瞥我,丝毫不考虑,態度坚决:“不行。”
“为什么?”
“私人物品,概不外借。”
“这不公平!”提笔重落,我找理由反驳,“你剪坏我私人牛仔裤的时候,我也没拦著你啊!”
事实上,当时的情景远比我现在愤愤表述的要窘迫数倍。晏弋真的从邻居家借来一把缝纫专用剪刀,剪刀锋利无比,他不准我亲自动手,还用邻居的话嚇唬我,说那剪刀锋利到牛皮都能轻易剪开。想想自己是身人皮,我无路可退,只能任他处置。
直挺挺地坐在沙发里,我双眼紧闭心里建设做过好几遍,他人又没动静。撕开条眼缝,偷偷瞄见晏弋眉头深锁,脸红得快能滴出血来了。莫名幸灾乐祸,我捂嘴忍住笑收腿,他又一把摁住,命令我別乱动,多剪出点什么东西,可不负责。刀在他手,我为鱼肉,嚇得绷紧全身,纹丝不动。
我屏住呼吸,晏弋终於剪下第一刀,接著刀刃顺畅地沿裤缝而上,停在我的膝盖处。他抬起头试探性地问我,差不多了吧?我羞愤地咬唇点头,再剪下去,得成开叉旗袍了。他终於也意识到下手豪迈了点,逃也似的奔出门,说去还剪刀。我默默起身,跳回房间,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他剪错了,剪的是右脚……
晏弋大概也被我勾得想起那日窘境,眉间抽动了一下,不再跟我爭辩,只是更为坚决地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別想了。”
我脑袋顺从地往下点,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啪啪开打。他越不给我看,我越好奇。素描册隨身携带不要紧,总有临时出门忘带的时候,为解开他的秘密,做回偷鸡摸狗的小人也值。
悠长假日,慢时光。
我日渐习惯与晏弋的两人生活,却始终没有成功偷看到他的素描册。素描册平时装在他的蓝色背包里,有几次他没背包出门,我一翻却没有。我確定素描册不在背包里,就在他房间里。可暗中搜查不比肆意扫荡,不能翻得乱七八糟,要不被他察觉,又不放过每个角落,我一伤残人士尝试过两次后,就暂时宣告放弃了。
趁段青青给我打越洋电话,我问如果是她,她会放在哪里。她告诉我,不想被人发现秘密的唯一方法,是永远將它埋藏心底。能写出来画出来的就不叫秘密,没必要藏著掖著。所以她建议我转换思维,到最不可能的地方去找找。
听起来貌似有道理,可我从客厅找到厕所,仍旧一无所获。就这样,我一边被神秘的素描册搅得抓耳挠腮,一边面对晏弋,要努力表现得平常自然。我又不是演员,心里有鬼装起来也不自然,好几次差点被晏弋抓现行,每次找理由都说憋坏了,活动活动。
时间久了,晏弋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异,最近几天更甚,不但和我说的话明显减少,饭量也不行了,常常托腮面窗而坐,表情凝重,像费尽心思在谋划什么,更像是遭遇人生过不去的坎儿。
晏弋行为异常,我越发心神不寧。今天当他又一次坐到落地窗前,我也紧跟其后来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用笔发问:“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捂著脸扭到另一边。我隨他转过去,继续写道:“是不是我住太久,你烦了?没关係,我可以立刻搬回宿舍,反正脚也不怎么疼了。”
他摆摆手,將头深埋进双臂之间。该不会是真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又对我动了惻隱之心,所以纠结万分吧。屈膝蹲下,我將写好字的画板,慢慢推到他低垂的脑袋下方。
“还是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不好意思骂我?”我后悔了,再不对你的素描册动歪脑筋了。
过了约莫三五分钟,他没有任何反应。莫非觉得我诚意不够,在等我坦白从宽?好吧,坦白就坦白,顶多算未遂,性质不严重。我正斟酌措辞,却见晏弋將头抬起来,神態略显痛苦,好像张不开嘴,勉勉强强说:“你別瞎猜,我没事。”
真的?我脸上打出个大大的问號。
他点头,轻声道:“我这两天长智齿,牙疼。”
呃,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怪不得精神不济,食欲不振,我为自己的疏忽和小人之心而感到內疚,写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关切地望向他。
“明天去。”他答。
“我陪你吧。”我又写道。
他艰难地笑笑:“不用。”
想想自个儿还半瘸,陪他去也帮不上忙,我不再强求。他嘴里说著没事,晚上还是早早睡下了。
一宿的辗转反侧,隔天早晨再见晏弋,我的俩熊猫眼差点没掉地上。一晚上而已,他的右腮肿起来老高,再好看的脸,一不对称也是半边山水半边坟的惨象。我忙找冰块给他消肿,他摆手说算了,翻出副口罩戴上,匆匆出门就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