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散去后,周家家主亲自收敛老供奉的遗体,老人掌心还紧攥著半片带血的绷带,那是与岑玉堂同归於尽的最后执念。他用袖口轻轻拂过老者紧闭的双眼,转身时,地上的断剑发出一声悲鸣,像极了老宅檐角在风中摇曳的铜铃。
之后他们返回周家大宅,將消息传到族中,砸在每个族人的心上,大宅內瞬间笼罩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之中。
周家家主站在中堂,望著先祖画像上褪色的刀痕,忽然想起小时候偷拿供桌上的糕点,被老供奉抓包时的场景。如今,那个会捏著他耳朵说教的老人,已经化作了灵堂上的一捧骨灰。
“收拾行李吧。”他的声音像被雨淋湿的絮,“三日后,岑家就要接管老宅了。”
年轻子弟们红著眼眶搬运古籍,妇人们含泪收拾著衣物,唯有几个孩童还在追逐嬉戏,不知大祸临头。
老家主摸了摸门框上的刻痕,那是他十八岁时与老供奉比剑留下的印记,如今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温羽凡和霞姐踏入周家老宅时,门环上的铜狮已被卸下,走廊之上散落著不小心打碎的碎瓷片,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霞姐的指尖划过游廊柱子,那里还留著她儿时用炭笔涂鸦的小兔子,如今已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模糊的轮廓。
书房里,老家主正对著空荡荡的书架发呆。他身后的墙上,“重振门楣”四个大字依然醒目,却在此时显得格外讽刺。看见霞姐进来,他枯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小霞啊……你回来啦。”
“多看看吧。”老人转身望向窗外的百年梧桐,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过了这三天,连这棵树……都不再属於周家了。”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像爬满枯枝的藤蔓。
“大伯,我们……”霞姐的声音哽咽。
“別说了。”周远峰抬手打断,从怀中掏出个檀木盒,里面是块刻著“周”字的玉牌,“这是周家最后的体面了。你们走吧,去个岑家找不到的地方……”他忽然剧烈颤抖,险些摔倒,温羽凡连忙扶住。
夜色渐深,老宅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温羽凡站在庭院中,望著漫天雨幕,忽然想起閒云居士说过的“江湖如棋,落子无悔”。可此刻,周家的这枚棋子,却被硬生生从棋盘上拔除,连带著百年根基,化作尘埃。
庭院的雨帘中,周柏轩的身影如墨色剪影般靠近。他指尖摩挲著腰间空荡的剑鞘,那里曾插著周家祖传的青锋剑,如今却只剩一道苍白的勒痕。
“当日周家捨弃了你,为的是保全自己。而现在,周家还是落得这步田地……”他望著漫天雨幕,声音里带著几分自嘲,“你说可笑不可笑。”
温羽凡望著远处雨水顺著瓦当滴落,在地面的青砖上溅起细碎的水:“换作是我当家主,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竟然不怪我们。”周柏轩忽然笑了,笑声混著雨声,显得格外苦涩,“我以为你至少会骂两句……”
温羽凡淡然道:“有什么好怪的……对了,周家这么多人,之后要去哪里?”
“族人打算散了。”周柏轩望向祠堂方向,那里传来幼童的啼哭,“客卿们早跑了,丫鬟僕人也领了遣散费各奔东西。剩下的二十几口人……老人们想去终南山出家……年轻人……年轻人未来的路他们自己会走。”
“你呢?”温羽凡转头看他。
周柏轩思索了片刻:“嗯……还没想好,也许去其他地方找个大家族,当他们的客卿也不错……我们习武之人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突然,一道青紫色闪电撕裂夜空,將周家老宅照得恍如白昼。
周家大宅青瓦飞檐的院墙上,数十道裹著黑色劲装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夜梟般蛰伏其上。
温羽凡望著那些在雨幕中若隱若现的剪影,瞳孔骤缩成针尖状,喉间溢出一声惊呼:“是岑家!他们果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周柏轩循声抬头,瞥见墙头上晃动的刀光,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攥住温羽凡的手腕:“走,带霞姐走!”话音未落,他已握著腰间的剑鞘衝进雨帘,水珠在他身后溅起半人高的水幕。
墙头上的黑衣人几乎同时行动,数十柄闪耀幽蓝寒光的刀刃出鞘声刺破雨幕。他们如夜鸦扑食般跃下院墙,刀锋劈开雨帘的声响里,宅中各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而此刻的书房內,暖黄的烛火將两个身影投在雕木墙上。
家主抚摸著霞姐的头顶,教育道:“你啊……小时候就泼辣,这附近的男孩子哪个没被你揍过。现在啊,长大了,有心上人了,可要温柔点,別把人家嚇跑了。”
霞姐倚著老家主的膝头,发间的珍珠步摇隨著笑声轻颤:“大伯总爱拿旧事打趣我,当年我不过是替被抢了葫芦的哥哥出头……”
她话音未落,窗欞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一道裹挟著雨水的黑影破窗而入,手中钢刀带著破空锐响劈向案前的老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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