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好隱藏的,清虚子想了想便是依言告知:“高邮县左边有一李姓富贵人家,据说乃是经年信士,师父大抵是去其中投宿了。”
虽然沈易有些腹议:堂堂一个天师,不去客栈或者官府驛站,偏偏要去一家信士中寄宿,但联想到道家源头那位鼓盆而歌的逍遥之人,这件事偏偏又有些让人能够理解。
问清地址后,沈易又是勉力几句清虚子,便是朝著那李家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地方,他便察觉到不远处好似有一吞吸天地间所有灵气的黑洞存在。
转过街角,只见一身穿紫袍老道蹲在一府大门前,同大门一旁残缺的石狮子相映成趣。
老道没有多少得道高人的端庄模样,若不是沈易能察觉到两者间天地云泥之別,说不定他会將面前摆弄口袋中数颗鸭蛋,面容上有些怀疑人生的老道视为一个混不吝的道士。
“张天师?”沈易上前两步,迟疑问道,“您吃的太多,被赶出来了?”
“状元?”听到他的声音,张天师脸色一怔,抬头看向沈易,迟疑半晌方才开口道,“多日不见,您当真给我等一个惊喜。”
沈易也不知道,张天师话里意思到底是那江都鼎,还是他自己如今处於龙场悟道,近乎上三品的实力。
所幸张天师也没有打哑谜为难沈易的意思,他站立而起,留大门前石狮子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对著府邸牌匾躬身拜了三下后,转身看向沈易:“老道滴水未进,不知状元郎可否许老道一碗饭吃?”
“天师请。”沈易自无不可,应了这邀。
片刻后,街旁小摊。
“客官,您慢用。”肩膀上搭著一块白巾的店家擦了擦桌凳,將沈易和张天师引到座位前,
隨后,两碗滚烫的云吞被店家端上桌。
“天师请。”沈易笑了笑,將自己面前一碗推到张天师前。
“多谢状元郎。”张天师取了双筷子,也没有过多推辞,便低头唏哩呼嚕的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鸭蛋,桌角一磕,轻轻一掰,红油便是噗的一声冒了出来。
沈易这才是知道,先前在张天师手中摆弄的,居然是咸鸭蛋。
就著咸鸭蛋吃了个七七八八,张天师一抹脸上油脂,面向沈易问道:“老道听闻状元是农户出身,有一事还请状元为老道解惑。”
“天师请讲。”沈易心知当下才是重点,直起腰来,正色道。
“农户家里孩子生的多,老道这话不错吧?”张天师见沈易点了点头,便继续开口道,“若是有这么一家,家里顶樑柱的丈夫死了,留著一妇道人家辛苦操持家业。”
“可当她孩子长大了,她却是认为孩子是来夺她家產的,把孩子送人的送人,杀的杀。”
“到最后,只有一个孩子逃难出去,勉强活了下来。”
沈易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他左右余光扫了一眼,周遭好似雾蒙蒙的隔了一层纱纸、
“敢问状元,这农户家原来养的牛啊马啊的,最后受不了那妇道人家,私自跑出去,想要把这孩子接回来。”
“可偏偏这最后一个孩子,只是给牛马割了把草,餵了之后便让它们离开。”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天师手中捧著咸鸭蛋,面上满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