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的目光缓缓从跪伏在地的王敬身上移开,像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扫向文官班列,最后定格在礼部尚书任昂身上。
“任尚书。”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从龙椅上传来,却如雷击一般炸响在任昂耳边。
任昂心头咯噔一声,只觉得血液瞬间凝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连忙出班,跪伏在地:“臣在!”
“王敬弹劾通政司,此事你可知晓?”
老朱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正是这种平静,让任昂心中更加忐忑。
他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脑中飞速转著念头。
说知道?那岂不是承认自己疏於管教下属,甚至暗示自己在背后指使?
说不知道?
堂堂礼部尚书,连手下郎中要弹劾朝廷要员都不知情,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任昂只觉得进退维谷,也顾不得王敬那副生死未卜的惨状,颤声道:
“回陛下,臣…臣此事確实不知!”
他咬牙选择了“不知”,至少这样还能保住自己清白。
老朱冷哼一声,那声音在肃穆的奉天殿內显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起身,龙袍翻飞,威严如山:“来喜!”
“奴婢在!”
来喜连忙上前,躬身候命。
“剥了王敬的官服,拖出去杖毙!”
这道声音如一道霹雳,震得殿內眾人心头巨颤。
王敬更是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嘴唇哆嗦,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几个侍卫已经大步走来,就要动手。
“父皇且慢。”
朱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
他缓步上前,目光平静地看向王敬:“王郎中,孤再给你一个选择。”
殿內眾人屏息凝神,落针可闻。
朱標负手而立,语调依旧温和:
“王郎中,去通政司做个书吏,亲身体验一下通政司的新政,看看这改革到底是不是真的祸乱朝纲。若真如你所言,孤与父皇自会纠正。若非如此…”
他话音稍顿,目光如炬:
“那你这'祸乱朝纲'四字,可就要好好算算帐了。”
王敬脸色表情变换不定,片刻后,额头触地,叩首:
“谢殿下开恩!微臣臣愿去通政司!”
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从郎中贬为书吏,总比死无葬身之地强。
可殿中眾臣听著朱標这番话,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哪里是什么开恩?这分明是最狠毒的诛心之计!
让王敬去通政司做书吏,每日亲手处理那些冗长无比的奏章,亲身体验通政司改革的必要性。
要么王敬承认自己之前的弹劾是错的,自打嘴巴;
要么他继续坚持己见,那就是顽固不化,罪加一等。
更狠的是,这一招不光对付了王敬一个人,更是对在场所有官员的无声警告:
谁再敢质疑通政司改革,下场就是王敬!
从礼部清吏司郎中,正五品到书吏,这不是降职,这是羞辱!
让一个五品官去做书吏的活儿,天下人都会看笑话。
可王敬敢不去吗?
不去就是抗旨,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眾大臣看向朱標的目光,都带著一丝掩饰不住的惊骇。
这位一向以仁厚著称的太子殿下,这一手,比老朱直接下令杖毙王敬还要狠毒。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这是要活活羞辱他啊!
最关键的是,这一招看似仁慈,实则毒辣。
外人只会说太子殿下宽容大度,给了王敬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只有在场的这些人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言!
站在武將班列中的蓝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和朱標打交道多年,一直以为这位太子殿下脾气温和,好说话。
现在看来,自己这些年怕是被那副温文尔雅的外表给骗了!
这哪里是什么温和的羔羊,分明是一头披著羊皮的猛虎!
常茂也咽了口唾沫,暗自庆幸自己这些年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但从未真正触犯过太子的逆鳞。
老朱看著朱標这一手操作,心中既是欣慰又是自豪。
这才是他老朱家的血脉!
仁慈的外表下,藏著最锐利的刀锋。
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绝杀!
比起自己动輒杖毙、砍头的直接手段,朱標这一招更显高明。
既维护了朝廷威严,又给足了台阶,还能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个教训。
“好得很,好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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