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火一样的面板上,【进度:0/300】几个字纹丝不动,显然,不真刀真枪地练,这玩意儿屁用没有。
“得有把趁手的弓才行。”他心里琢磨著。
可家里除了这把拉不开的祖传牛角弓,毛都没有。
上哪儿去弄一把轻省点的弓?
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买。
江父的遗物那里,有三钱像米粒一样的散碎银子。
这是家里最后一点钱了,够不够买一把练习弓?
第二天,跟江母含糊说了一声,他把那三钱碎银贴肉藏好。
怀著七上八下的心情,一个人,像个孤魂野鬼,往怀朔城里那不算大的集市走去。
集市上人头攒动,像一群觅食的蚂蚁,叫卖声、討价声、牲口的嘶鸣声、车軲轆的呻吟声,乱糟糟地搅成一锅粥。
他径直走到卖兵器杂货的角落。
这里有几个摊子,掛著锈跡斑斑的刀剑,还有几张弓,几捆箭。
大多是军中淘汰下来的制式货,价钱却不便宜。
他小心翼翼挨个问过去,最贱的木弓也要五钱银子。
他心里一阵冰凉,那三钱银子,在这里就像扔进水里的三颗小石子,连个响动都没有。
就在他准备掉头,像条丧家犬一样溜走时,一个略显粗糲的嗓门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咦?这不是江忠家的小子吗”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板结实、脸膛黝黑的中年汉子,像座铁塔一样戳在那儿,眼神里带著几分惊疑。
这人穿著一身半旧的军户號坎,脸上刻满了风霜的印记。
他在江临的记忆里翻找了一阵,认出这是他爹生前处得不错的一个袍泽,人称张屠户,哦不,是张叔。
“张叔。”
“真是你小子啊,江临。”
张叔走近几步,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拍得他一晃悠。
他嘆了口气,嗓音沉闷。
“你爹的事,唉,生死有命,想开点。”
“谢张叔掛心。”他低声应著。
“你小子跑来集市上混啥,还老往这些弓箭摊子前凑?”张叔有些纳闷地问,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实话说出来,声音带著豁出去的沙哑:“张叔,爹没了,家里顶梁的柱子塌了,眼瞅这天就要冷得冻死人,我想学射箭,看看能不能打点野食,填填肚子,別让我娘饿死。”
张叔闻言一愣,黑脸上露出复杂的顏色,有惊,有赞,也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伤痛。
他沉默了半晌,像在嚼一块硬牛筋,才缓缓开口:“好小子,有骨气,像你爹那犟驴。不过,学射箭可不是耍泥巴,你爹那把牛角弓,你能拉开?”
“拉不开,”他摇摇头,脸颊有些发烫,“所以想到集市上看看,能不能买把轻点的木弓先练著,可太贵了,买不起。”
张叔看著他,又是一阵沉默。
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摸了摸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眼神飘向远处脏兮兮的天空,仿佛在回忆什么陈年旧事。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回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江临,跟我来。”
他不知道这汉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老老实实跟著他走出了喧闹的集市,来到城北一条相对偏僻、散发著尿臊味的巷子里。
张叔的家,一间低矮破旧的土房就蹲在这里。
张叔让他在院子里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等著,自己钻进了黑黢黢的屋子。
不一会儿,他拿著一把崭新的木弓走了出来。
这弓通体是坚韧的槐木做的,打磨得溜光水滑,看得出制弓人的细致和用心。
弓身比他先前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些要小巧一些,线条流畅,透著一股子泥土一般的朴素。
“这弓?”他有些疑惑。
“拿著。”张叔把弓塞到他手里,那弓还带著一股子木头的清香,“这是一把二力弓,是我前些时候閒得蛋疼,给我家那臭小子做的,寻思著等他再长高点就能用了。”
说到这里,张叔的声音低沉下去,眼窝里闪过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可惜前阵子,那兔崽子染了风寒没挺过去,走了。”
他心里一惊,没想到张叔家也遭了这样的横祸。
丧子之痛,怕是比丧夫之痛更剜心吧。
张叔很快收拾起那外露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又变得粗豪起来:“这弓留著也就是个念想。你既然想学箭,二力弓,正好用得上,就当是替我那没福气的短命儿子用了它。”
“张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江临连忙推辞。
一把新弓,怎么著也得值个三五钱银子,何况……
“拿著!”张叔把弓硬塞到他手里,语气斩钉截铁地说,“你爹以前帮过我不少忙,这点东西算个球。好好练,別给你爹丟人,也別让你娘饿死!”
江临看著张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知道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槐树的清香,也有院子里沤肥的臭味。
隨即郑重地对著张叔鞠了一躬:“谢谢张叔,我一定好好练。”
“嗯,去吧。有啥过不去的坎儿,要是叔能搭把手的,就过来吱一声。”张叔摆摆手。
江临又道了声谢,紧紧抱著这把来之不易的槐木弓,像抱著自己的命根子,转身离开了张叔家。
回到自己那破败得像鬼屋的小院,抚摩著弓身时,那熟悉的、幽灵般的淡蓝色面板再次浮现:
【技艺:射箭(未入门)】
【进度:0/300】
【效用:无】
这一次,他终於有了一把可以用来修炼的弓!
虽然只有二力,拉开了也就射一只兔子,但对入门来说,足够了。
江临攥紧了弓,眼里像淬了火,闪著前所未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