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本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眼瞅著暮色四合,运河的东关码头不復日头的喧囂,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条货船停靠著。
十几名力夫缩著脖子蹲在冰冷的石阶上,呵出的白气刚冒头,瞬间就消散在凌冽的北风中。
“听说了没?今儿白天,盐场那边闹翻天了!”一名穿著破旧布袄的黑瘦力夫,搓著冻得通红的双手,正和身旁一名年长的力夫搭著腔:
“听说连钦差老爷的行辕,都叫人一把火给烧了!”
“烧的好!”没等老力夫回话,却是他身边的一个半大小子抢先接上了茬。
这小子估摸著十六七岁年纪,脸上稚气未脱,可那眼神却是硬邦邦地,透著股看啥都不顺眼的劲儿。
他冻得发紫的手背上裂著口子,一看就是当力工还没多久。
“呸!”这半大小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烧的好,那些老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平日里鼻孔朝天,拿咱们当牲口使唤!今个人让人给点了天灯,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一旁的老力夫被他这嗓门嚇得一哆嗦,他赶紧左右瞅瞅,压低嗓子呵斥道:
“小六子,作死啊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让人听去,有你苦头吃的!”
他浑浊的老眼瞪著小六子:“嘴上痛快顶个屁用!还是想想今个儿挣的仨瓜俩枣够不够给你娘抓药的!才扛了几包就嚷著胳膊疼!”
小六子被训得撇了撇嘴,不服气地嘟囔道:
“我挣个仨瓜俩枣?刘老头,你倒说说,今儿你又挣了几个铜板?这大过年的,扛了一整天那死沉的大包,挣那点钱,怕是给你孙女儿扯根红头绳都紧巴!”
说著,他掏出怀里硬邦邦、啃了一半的杂粮饼子,赌气似得咬了一口,硌得牙生疼。
那起头的黑瘦力夫此时闻言也嘆了口气,接过话来:
“是啊,老刘哥,小六子也没说差,现在年景不好,货少人多。今天拢共也没几船货,十几个人侯著...哎...家里婆娘要生了,还等著米下锅呢。”
说到最后,他又嘆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乾瘪的衣兜,里面几枚铜钱碰在一起,发出几声微弱的、带著穷酸气的叮噹响。
几个人正唉声嘆气,对著运河吐著生活的苦水。
突然,上游河湾传来一阵异响,不是熟悉的货船號子,而是某种急促、沉闷的划水声。
“船!有船靠过来了!”
最年轻、耳朵最灵的小六子第一个跳了起来,脸上的那点愤懣瞬间被对生计的渴望取代,冻僵的手脚此时似乎也突然活泛了起来。
他像只闻到肉味的小狼崽子,第一个衝到岸边。
“快!抢活!”其他几个力夫也连忙起身,爭先恐后地涌向那急速靠岸的大船。
这黑黢黢的船影大的惊人!
船大,就说明货多,人人都能有份!
而且天快黑了,卸货的价钱按惯例也能適当多要一些!
力夫们这样想著,所有人心头都涌起一丝雀跃。
船板“砰”的一声重重撞在码头石阶上,力道大的不同寻常。
“老爷,卸货吗?我力气大,价钱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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