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霖的厉声詰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南京户部衙门肃穆的角门前。
空气瞬间凝滯。
赵文谦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於出现了裂痕,额角青筋隱隱鼓动。
他万万没料到这位年轻御史竟如此咄咄逼人,直接將“抗旨”和“藏污纳垢”两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这已非寻常官场推諉,稍有不慎,便是泼天大祸。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悸动,声音刻意维持著四平八稳,却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
“杜秉宪言重了!只是国有国法,部有部规!南京户部掌江南钱粮存档,条陈档案浩如烟海,非特定书吏难以查找。况此间存档关係重大,牵涉甚广,若无完备手续,贸然开启,万一遗失、损毁,或致帐目混淆,本官万死难辞其咎!此非推諉,实乃为朝廷计!”
说著,赵文谦下頜微抬,目光中射出年长者对小辈特有的审视与慍怒,反唇相讥:
“本官只是依规办事,何敢藐视圣旨?倒是秉宪,如此咄咄相逼,未免有失风宪体统,亦不符上尊下卑之礼!”
他將“上尊下卑”几个字咬得极重,意在提醒杜延霖注意彼此的年龄和官阶差距——他乃是正五品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而杜延霖不过是正七品的监察御史!
“体统?”杜延霖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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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奉旨清查盐课,关乎国计民生,賑灾救民,十万火急!尔等身为户部司官,不思为国分忧,为民解困,反以『成法』、『规制』为盾,层层设卡,百般阻挠!这,就是你们的体统?!这南京户部的体统,莫非就是如此恪守』圣心』,『体恤』灾民的?!”
他声音一句高过一句,字字鏗鏘,引得角门前的那些兵丁们纷纷侧目。
“本官今日倒要看看,这南京户部的『祖宗规制』,能不能挡得住煌煌圣命!”
话音未落,杜延霖猛地从怀中掣出一份玄色綾面、鈐朱印的敕书——正是离京前嘉靖帝颁的《巡盐御史敕諭》,唰地展开!
初升的阳光正好洒落在敕书之上,“皇帝敕諭”四个泥金大字熠熠生辉。
鲜红的“敕命之宝”玉璽大印更是如同烙铁,灼烧著每一双眼睛。
杜延霖手持敕书,身姿挺拔如松,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目光如炬,死死钉在赵文谦那张僵硬失色的脸上:
“本官奉圣命巡盐两淮,核查盐课,賑济灾黎!凡有司衙门,自督抚以降,皆需倾力配合,不得藉故推諉、延误!此乃钦命!赵浙曹,你此刻还要与本官论你的『部中成法』、『祖宗规制』吗?!”
“你...你...好...好个杜秉宪!”
赵文谦气得浑身筛糠般颤抖,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著,几乎语不成句。
他受人之託,本欲阻挠杜延霖查帐,本以为倚仗资歷,能轻易拿捏这年轻后生。
岂料杜延霖竟如此锋芒毕露,不顾官场体面迂迴,直接以敕书相压!
如今敕命当头,“抗旨”、“阻挠钦差”的罪名,这哪一顶帽子扣下来,都足以让他这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前程,顷刻化为乌有!
赵文谦不敢再硬顶杜延霖,但他又拉不下这张老脸,当著一眾下属兵丁的面,向这个盛气凌人的七品小辈服软低头,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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