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內守备太监衙门。
厅之內,暖意融融。
紫檀木雕脚踏上,搁著一只硕大的鎏金铜盆。
盆中盛著热气腾腾的汤药水,氤氳著的白气带著淡淡的苦涩药香瀰漫开来。
一双保养得极好的、略显白皙鬆弛的脚浸入热水中,泡脚之人舒服地喟嘆了一声。
旁边两个眉眼清秀的小太监正跪侍左右,一个小心地替其揉捏著肩膀,另一个则捧著一碟精致的宫廷蜜饯。
江南的湿寒,总让人筋骨酸痛,用名贵药材浸泡的汤药泡脚,是这人雷打不动的习惯。
就在他半眯著眼睛,几乎要沉入这暖意带来的微醺时——
“老祖宗!老祖宗!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个小火者(低级宦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厅內,打破了厅的寧静。
而这称呼,也揭示了泡脚之人的身份,此人正是在留都权势熏天的南京守备太监吕法。
“混帐东西!號什么丧?”吕法不满地睁开眼,浑浊的老眼中射出两道利芒,不怒自威:
“没规矩!天塌下来有咱家顶著!慌什么?”
“老祖宗息怒!真…真出大事了!”小火者伏在地上抖如秋叶,“南京户部衙门走水!杨宜派人封锁了太平巷!孙应奎孙部堂上前阻拦,反被杨宜的人…当街拿下了!”
“哗啦——!”
吕法那双脚猛地从铜盆中抽出,带起一片水,然后狠狠踹在铜盆边缘!
沉重的鎏金铜盆应声翻倒,滚烫的药水混合著名贵瓣泼洒一地,淋淋漓漓,瞬间浸湿了昂贵的波斯地毯,蒸汽裹挟著浓重的药味瞬间炸开!
两个跪侍的小太监嚇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瑟瑟发抖,头埋在地上不敢抬起。
地上跪著的小火者更是抖如筛糠,头埋得更低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吕法的声音陡然拔高,显得更加尖锐刺耳,脸上的慵懒愜意荡然无存,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阴沉!
他赤裸的双脚踏在冰冷潮湿的地毯上,水珠顺著光洁的小腿往下淌,却浑然不觉寒意。
南京户部衙门走水?!浙直总督把南京户部尚书给拿了?!
这哪一件不是捅破天的事儿?!
“户部衙门约莫一刻钟前走水,杨宜立即带兵封锁了南京户部衙门所在的太平巷!”那小火者不敢抬头,言简意賅道:
“户部尚书孙应奎上前指责杨宜封锁街衢、形同谋逆,结果...结果反而被杨宜的人给团团围住,当场扣押!
“哼!”吕法从喉间挤出一声冷哼,强压怒火,缓缓坐回躺椅,抬起了湿漉漉的双脚。
两名小太监慌忙上前,用细软方巾细细擦拭。
却听见吕法冷冷道:“他杨宜什么时候有这等魄力了?倒是咱家以前小瞧了他!”
他任由內侍擦拭,目光却看向跪伏在地的小火者,道:
“说!户部衙门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从头到尾,给咱家讲清楚!”
“是,老祖宗。”
小火者不敢怠慢,將太平巷所见所闻一五一十道来:
杨宜如何带兵封锁,孙应奎如何怒斥,杜延霖如何当眾厉声指控孙应奎“通倭”、“纵火毁灭罪证”,杨宜又如何强硬下令拿人……
“嘖…”吕法听完,任由小太监替他穿上厚底官靴,在搀扶下起身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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