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有人顶著,顶天的人就在眼前,不管年纪大小,自然而然就会產生依靠依赖。
当然,
前提是这个人值得信任,没有背叛过群眾。
关赫晓站到临时搭起的一个小木台上,朗声发表安抚的讲话,“大家別担心,这只是一场小地震而已,厂房宿舍那边又小又挤,原本就该重建了。这下塌了正好,给我们的建筑队省去好些工作。”
“可是关赫先生,我们没了宿舍,今晚要住哪呢?”
群眾里有工人发出疑问。
“是啊,宿舍没了,我们能住哪?”
“住哪?当然是回家住。”
站在人群前方,木台下方,受僱於三菱商会的英国工程师,仿佛理所应当道,“难道你们都没家回吗?”
列强的租界都是各霸占一个港口,沿著海岸线排开的长方地界。
这位英国工程师住在英属租界,距离这片同样沿海,离港口不远的工厂园区,走路也只需十多二十分钟就能到。
何况他还有三菱商会专门安排的马车,每天早上专送。
而且也不需要像工人们一样,严格按时通勤,迟点到没人会计较。
自是无法体会到工人上工的艰辛。
“我要回家住的话,距离工厂这边有三个街町,早上很难来得及啊!”
“我也是,我家在山上町,离港口工厂实在太远了,走路来回得一个时辰呢。”
不少人忍不住吐出苦水。
金髮蓝眼的英国人翻了个白眼,“那你们就不会起早一点吗?不要老想著当个懒猪,让工厂为你们自己的问题负责。”
工人们面面相,习惯了被压榨剥削,又没读过书的他们,面对这明显的不合理,却也说不出来究竟哪不合理。
就好像,
工厂確实没必要为他们自己的通勤问题负责。
换做其他正常的工厂主,这个话题多半就到这了。
家离的远,就起得早一些。
没人管他们睡眠够不够,辛不辛苦。
但是关赫晓不是那些任何一个工厂主。
他是来为工人做主的人。
听完工人们的诉求,他便现场想了法子。很快,他抬手示意人群安静后,微笑道:“住在宿舍的员工也不必担心没地方住。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今天早上,法国人撤军了。他们租界的营地空了出来,等我安排建筑队修好新的宿舍之前,家离得远的工人,可以先临时住在那。
洋人们很会过日子,修筑的军舍很宽,住在那不用十几个人挤一间房,可比员工宿舍舒服多了。
另外,我还会安排一些厨师,將军舍的食堂也继续开起来,一日三餐,你们也都在食堂吃好了。
厂里的工作辛苦,中午只吃一个饭糰可不行,要吃正餐。吃完再睡个午觉,下午才有精神。”
法属租界,
就在英属租界的隔壁,相较於那英国工程师的通勤时间,也差不了几分钟。
“关赫先生说什么?我们要住进法国人的军舍里?”
“不可能吧,会不会听错了?”
“好像,好像就是这样说的。”
由於关赫晓所言之事有点过於超乎工人们一直以来的常识,
致使他们一时有点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面面相,相互核对之后,他们方才確信,是真的,
他们没有听错!
他们的新工厂主,要让他们住到法国人的军舍里去!
还管饭!
“好!好啊!”
“太好了!”
工人们的欣喜之色溢於言表,他们想要称讚自己的领袖,没读过书却又根本不出几个词,
最终只是加大了声势,凭他们仅有的认知,呼喊道:
“关赫先生万岁!”
“关赫先生万岁!”
呼声阵阵,传出老远,
就连园区外,街町里的民眾也都听到了。
可他们不明所以,又自己忙自己的事了。
呼声里的人,
关赫晓也只是微笑听著,他没有去尝试纠正,
思想上的锁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卸除。
猛然提出来,也无法让人理解,让人接受。
能从天皇陛下改成某某先生,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此事倒也给他提了个醒,
横滨的教育体制,也得进入建设流程了。
真正能让城市不断发展壮大的,不是各种资源,產业,而是人。
要提高生產效率,劳工的素质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同时这也关乎到社会秩序的稳定。
而若是能不断培养出新的人才,关赫晓自己也能轻鬆点。
他再未下先知,知识面广,也终究只是一个人。
打打杀杀,搞搞工业,搞搞发展还成,
要让一座城市,一个国家兴兴向荣,让民眾安居乐业,只是这些可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许多志同道合,值得信赖的人才,帮他处理各类繁琐复杂的治理问题。
关赫晓从没想过独裁,对绝对的权力也没什么渴望。
眼下只是没得选,没人能替代他的位置。
別看英国人,美国人等列强现在这么听话,这么老实巴交。
也別看忍者军团这么忠诚,武德会,三菱商会,松平千重等一系的保守派官员这么努力的帮他。
事实上,
他们都只服他一个人。
可以说,
横滨要维持现状,全都指著他一个人。
他说的话才算话,他决定的才算数。
他要是死了,或是放手不管了,所有的一切都將在极短时间內回归原状。
那些极力跟隨,支持他的工人们,或许会遭到清算,迫害,或许会比之前过得还差。
这显然不是关赫晓想要看到的情景。
他想让他们掌握力量,能够自发的站出来抵抗不公。
这句话说起来简单,想起来也简单,做起来却是真正意义上的难如登天。
关赫晓也不敢保证未来会怎样,
他只能趁现在形势尚好,就立刻尽力去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