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还未到东阳府上任,就已经掌握了他私通倭寇的证据。
並且这般出其不意的,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突兀派兵衝进了吴宅,他没往这方面想,也没时间掩藏证据,直到他人被抓了,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在他看来,这新任知府竟有著这般骇人的消息网,又有著这般城府和手段,他吴山河认输认罚,死的也不算亏。
而到了此时,从安昕踏入山河布行开始,短短不到一小时,本来在东阳府可以呼风唤雨的吴山河,已经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相比在伍仁县上任的时候,安昕需要在別人设立的规矩內办事,遵守別人的游戏规则,如今有了军权,又有著景顺帝“便宜行事”的特权,在这东阳府已经实际成为可以破坏规则和重新制定规则的人。
“去府衙。”
对於吴山河,安昕已经没有兴趣和他交谈,转身朝著外面走去。
吴宅所有人都被押解,剩下一哨三十余人留在此处,负责清点记录吴家財富。
从吴宅正门走出,街上不少东阳府的百姓正惊讶的看向这里。
光天化日之下,这大名鼎鼎的吴宅竟然被一伙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江洋大盗给了!
十几个衙役站在不远处,虽然手按在刀上,但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吴氏商號吴山河,私通倭寇,为敌引路,实为通贼奸民,其罪证昭彰,今安国军奉新任东阳知府、兵备道安大人钧命,將之锁拿问罪!”
安昕见围观人数眾多,便派赵崢广而告之。
府城百姓这才明白过来!
山河布行,几乎垄断整个府城的生意。总店做富人的生意,三十二家分店则做普通人的生意,
定价权紧紧地握在吴山河的手中,指望这样的人能平价卖布自无可能,这也导致百姓怨声载道。
是以此刻见他被锁拿,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叫好声,更有几个胆大的小贩朝吴宅门口哗了一口,低声咒骂著“活该”、“报应”。
“我早就知这吴山河不是好人,没想到竟然还和倭寇勾结,真是个杀千刀的东西!”
看著吴山河被押解著朝著府衙方向走去,府城百姓很觉出气。
整个大燕,百姓对於倭寇的恨意最深的,除了寧波、福州等地,就该轮到东阳了。
那些倭寇上岸以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至今骚扰东阳沿岸已逾八十年,早年间大泽县城曾被楼寇攻破屠杀將近三方人,战后官府为復民生,重新组织移民充盈大泽县,至今其县內还有“新户”、“旧户”之分,如此血海深仇,可以说东阳百姓对於倭寇是从小被言传身教而天生的恨意!
山河布行之中,二楼靠窗位置的那几个贵夫人看著被押走的吴山河,一个个团扇轻轻掩住嘴巴,但眼睛里的惊讶却遮掩不住:“姐姐们,你们说刚刚那个青年究竟是什么人呀?是不是那位治住了瘟疫,挡住了皖北兵灾的安大人?”
“安大人?就是咱们的新任知府吗?”
也有贵夫人平日不关心政事,对此一无所知,
“姐姐你平日不关心这个,前些时日我就听夫君说过,知府赵大人被召回朝廷,咱们东阳府要来一位手腕很强硬的新知府。”
“刚刚他真的很强硬呀!”
“是的呢,很硬呢!”
贵夫人吃吃笑著,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十几个身挎腰刀的安国军士兵跑了进来:“诸位乡邻,山河布行吴山河勾结倭寇,已被索拿。吴氏所有產业都要查封,请诸位乡邻移步,莫要妨碍公务!”
所有人都被清场,大门关闭,贴上封条。
凡吴傢伙计,也尽被索拿,分別押解往龙山、云梦两县衙门,由两县知县负责审查。
隨著安昕令下,两县衙门快速行动了起来,大量衙役挎刀而出,朝著山河布庄、山河瓷器行、
山河香料铺跑去,闭店关门,张贴封条。
有的店铺伙计已经风闻祸事而窜逃,但大部分都被索拿。
而安昕这边,已经来到了府衙大门前。
府衙大门大散。
府衙佐官已经听闻消息,尽数在门前等候。
按照官员品级,以正五品同知站在最前,其后是通判。其余经歷、照磨、司狱等官则站的更远见被人簇拥,当头走来的安昕,立即明白过来,这就是他们的新任知府了。
“下官刘同文,恭迎的府尊大人!”
同知刘同文,快步往前,深深作揖道。
后面府衙官员纷纷作揖。
“免礼。”
安昕深深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深拜的刘同文,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
“谢大人!”
刘同文起身,脸上陪著笑。其余官员这才跟著起身,只是他们虽然站著,但依然微微躬身,屁股稍稍往后著,不论安昕是否看到他们,脸上都掛著几分不自觉的諂笑,以表示自己对於新任知府大人的臣服。
“李大人呢?”
安昕直接问道。
他也没指望身为胡党的赵玖能在自己一进城就抓了吴山河的情况下,还能出来大门迎接自己,
只要不在交接官印的时候给自己下绊子就行了。
当然,对方如果想在这上面下绊子,那就要轮著安某人亮亮手段了。
“李大人正在二堂等您呢。”
刘同文连忙说道。
安昕点了点头:“谁是司狱?將吴山河等人投入狱中,任何人不得探视!”
后面一个皮肤白皙,身著靛青练雀文官袍的,小碎步跑到了安昕跟前,慌忙作揖道:“小的段通,拜见府尊大人!”
“去吧。”
安昕挥了挥手,目光扫到了刘满仓:“满仓,你带人与他同去。吴山河单独关押,其余任何人不得与吴山河接触。”
“是!”
刘满仓见府尊点到自己,心中暗暗高兴,连忙应下。
安昕则带著万泽文、梁申、赵崢、葛绣等,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府衙之中。
东阳府衙很大,相比伍仁县衙面积,大了两倍不止。
內部布局有所不同,建筑的规格形制更大不相同。光是大门,相比县衙的黑漆铁钉,府衙的朱漆铜钉就更加大气。
穿过长长甬道,来到了府衙大堂之前,五间七架的大堂巍然聂立,青砖灰瓦,冷硬森然。
过了大堂,便来到了知府平日办公的二堂。
安昕在这里,见到了即將调任到京城的赵玖。
“赵大人!”
安昕进屋,朝著同样站起来的赵玖浅浅一揖。
“安大人。”
在安昕打量他的时候,赵玖也在打量著这位因为一场胜仗,而幸运的进入陛下眼里的新知府。
两相对比,心中有些不忿。
他赵玖此番调任京城充任鸿臚寺卿,看似成了京官,但相比在东阳府这样天下闻名的膏腴之地担任位高权重的知府,进京成为一个没有实权的礼宾官,让赵玖內心產生很大的落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