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的二十九岁(1) 八岁萝莉找上门,孩子她妈是校花
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是眼科医生,他是急诊留观的病人,按理说不归我管。
但脚下的步子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转了个弯,朝他走了过去。
“许言。”
我站在床尾,叫了他的名字。
正沉浸在代码和腹部剧痛双重折磨中的男人猛地一僵,手机差点砸在脸上。
他艰难的转过头,视线有些模糊的聚焦在我身上。
看到是我,他原本痛苦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的想要坐直身体,维持一点男人的尊严。
但腹部的剧痛让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重新跌回枕头里,发出嘶的一声抽气。
“温…温凝?”
他声音虚弱,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著他,语气平淡:“我在这个医院上班,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儿?”
“哦。”
许言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额头上的冷汗顺著鬢角流下来:“忘了你是这里的名医了,我没啥事,你去忙吧。”
我走过去,伸手拿起掛在床尾的病歷卡。
“急性阑尾炎,建议立即手术。”
我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都疼成这样了,还在工作?”
许言苦笑一声,把手机屏幕按灭:“没办法,我们跟你们医生可不一样,至少病人的器官是固定,甲方不会今天要求长在左边,明天要求移到右边。”
“命不要了?”
我声音冷了几分。
“这不是还没死嘛。”
许言试图贫嘴,但苍白的脸色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个阑尾炎,切了就行,小手术。”
“家属呢?”
我环顾四周,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里。
床头柜上空空如也,连杯水都没有。
许言沉默了一下。
“没告诉他们。”
他摇摇头:“我爸妈离得远,告诉他们也是白担心,又要跑来杭城,这大老远的,折腾什么。”
“朋友呢?”
“大白天的,大家都在上班,谁有空啊。”
许言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我自己签了字,一会儿护士就推我去手术室了,微创,两三天就能出院,不碍事。”
我看著他。
二十九岁的男人,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孤独。
他像是一棵在城市森林里独自生长的树,风吹雨打都自己扛著,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开著玩笑。
这让我想起了我自己。
多少个独自发烧的夜晚,我也是这样,自己烧水,自己找药,自己裹著被子瑟瑟发抖。
我是因为知道没人会来,所以连矫情的资格都没有。
他大概是因为不想让家人担心。
从许言朋友圈偶尔发的照片来看,他应该在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长大。
“等著。”
我把病歷卡掛回去,转身往外走。
“哎?”
许言在后面喊了一声,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吸气。
我没理他。
十分钟后,我回来了。
手里多了一杯温水,和一包湿纸巾。
我走到床边,把床头摇高了一些,將水杯递到他嘴边:“喝点水,润润嗓子,术前禁食禁水,这是最后一口。”
许言愣愣的看著我,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拒绝,就著我的手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顺著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身体的乾渴。
我抽出湿纸巾,递给他:“擦擦汗,一身的冷汗,也不怕感冒。”
湿纸巾触碰到他额头的瞬间,许言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停住了,任由我有些笨拙的擦去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
他的皮肤很烫,隔著一层薄薄的无纺布,那股热度一直传到了我的指尖。
“...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带著一丝因为疼痛而產生的颤抖,眼神有些飘忽。
我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將那张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纸巾攥在手心,扔进了旁边的医疗废物桶里。
“手术室那边准备好了。”
护工推著平车走了进来,打破了我们之间有些凝滯的空气。
许言挣扎著想要自己挪过去,但腹部那阵尖锐的绞痛让他刚一发力就重新跌回了床上,发出一声闷哼。
我和护工合力,將他搀扶到了平车上。
他的身体很沉,隔著单薄的病號服,我能感觉他紧绷的肌肉和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躯体。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离他这么近。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洗衣液的味道。
不是梦里那种阳光晒过被子的暖香,而是一种更加清冷的味道。
“手机给我。”
我伸出手。
许言愣了一下,攥著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还要回个邮件。”
“进了手术室你也回不了。”
我直接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机,顺手塞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帮你保管,出来还你。”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在疼痛的折磨下妥协了,无力的垂下手。
“温医生,你好凶啊。”
“对不听话的病人不需要温柔。”我冷冷的回了一句。
平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在走廊里迴荡。
我跟在车旁,看著天板上的白炽灯一盏盏向后掠去,光影在他的脸上交替划过。
到了手术室门口,红色的灯光显得有些刺眼。
“温凝。”
在被推进去的前一秒,许言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停下脚步,低头看他。
他仰躺在平车上,那双平日里总是带著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睛,视线自下而上的看著我。
“要是手术有什么意外…记得替我把凳子扣在我老板的头上,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闭嘴。”
我冷冷的打断了他:“阑尾炎微创手术,死亡率比你过马路被车撞的概率还低,我是眼科的,虽然不切阑尾,但也別在我面前说这种丧气话。”
他愣了一下,隨即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行,借你吉言。”
大门缓缓合上,將那个孤单的身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走廊里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盏亮起的红灯,手插在口袋里,指尖触碰到了他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
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落差感再次涌上心头。
在那个梦里,如果他生病了,我会握著他的手,女儿会趴在床边给他讲故事。
但我很快就强迫自己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
温凝,清醒一点。
这里是现实。
在这里,你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只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女人。
但那终究只是个梦。
现实是,我们错过了彼此最青春飞扬的十年。
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跌跌撞撞,受过伤,流过泪,长出了一层厚厚的硬壳。
变成了现在这个谨小慎微、不敢轻易交付真心的成年人。
我转身,走到旁边的家属等候区坐下。
周围坐著三三两两的人,有的焦急的踱步,有的低声哭泣,有的在打电话筹钱。
只有我,穿著一身白大褂,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显得格格不入。
路过的护士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温医生?您在这儿等人?”
“嗯。”
我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多解释。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漫无目的的划著名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不断回放著刚才许言蜷缩在病床上,还要坚持回消息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
“许言的家属?”
医生摘下口罩喊了一声。
周围没人应答。
我站起身,走了过去:“我是他朋友,也是本院的医生。”
主刀的是普外科的老张,看到是我,有些惊讶:“温医生,这病人是你朋友啊?”
“嗯,情况怎么样?”
“放心,手术很顺利,幸亏来得及时,不然穿孔就麻烦了。”
老张摘下手套,笑著说:“麻醉还没过,一会儿送回病房,大概两个小时左右能醒。”
“谢谢张主任。”
“客气什么,既然是你朋友,我会让护士多照看著点的。”
看著许言被推出来,依旧闭著眼睛,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眉宇间那股痛苦的神色已经舒展了不少。
我跟著平车回到了病房。
这是一个三人间,但另外两张床暂时是空的。
护士帮忙把他移到床上,掛上点滴,连上监护仪。
“温医生,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事您按铃。”
“好,麻烦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天色渐晚,灰蓝色的暮靄笼罩著这座城市。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看著沉睡中的许言。
去掉了平日里的张扬和自我,睡著的他看起来竟然有些乖巧。
鼻樑高挺,嘴唇因为缺水而有些乾裂。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
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生活,二十九了,连恋爱都没谈过。
绝不是没有女生喜欢他。
许言长得很好,工作收入也好,就是性格有些傲慢。
我曾亲眼见过有漂亮的女孩子,在地铁站向他要微信。
也见过他在朋友圈里直白的拒绝別人的示好。
他只是在等。
等一个对的人,等一份不需要將就的感情。
在这个快餐爱情盛行的年代,他像是一个固执的守旧派,守著自己的一方天地,寧缺毋滥。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黄昏,我终於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贪恋。
不是对那个梦境的贪恋,而是对眼前这个人的贪恋。
我想,我是有点喜欢他的。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梦。
更是因为那个在公交车上陪我过生日的陌生人,那个在地铁站等了我三个小时的傻瓜,那个在除夕夜跨越几百公里只为见我一面的男人。
即便没有那个梦,没有那段如同梦幻般的梦境。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我或许依然会被他吸引。
一个和我一模一样,对爱情有著某种执著的人。
就像两颗在宇宙中漂流的孤星,终究会因为引力而相互靠近。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
但我突然觉得,这个阴雨连绵的午后,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可我不会告诉他那个梦。
那个关於许妙桐,关於许予安,关於我们从高中到婚礼,那个一生的美梦。
我会把它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像是一个只属於我一个人的秘密宝藏。
每当我感到孤独或者疲惫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一看,告诉自己,幸福是真实存在的。
可我不知道...
在这个冰冷现实的世界里,我是不是那个能和他一起,一砖一瓦的搭建属於我们城堡的人。
但此刻,看著他安静的睡顏,我突然有了一点点的勇气。
哪怕现实是冷水澡,哪怕未来充满未知。
“等你醒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对著沉睡的他,轻声说道:“你好,许言,我是温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