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被压缩在空气里,整个屋子安静得只有钟摆的滴答声和他手下细微的动作声。
“快一点,”他心里默念,“你已经这么努力了……”
可小夜鷺依旧没有反应。
心肺復甦是一场漫长的拉锯。
不是几分钟的挣扎,而是一次又一次毫无回应的尝试,一次又一次在生死线上捞取希望的执念。
孟閒的动作没有停过。
他低著头,神色沉静如水,指腹一下一下地按压在小夜鷺胸前,动作轻柔,却无比专注。
那只鸟儿太小了,骨架轻得几乎透明,羽毛也已经因为失温而耷拉下来。它趴在那儿,毫无反应,像个快被时间遗忘的生命碎片。
孟閒却没有放弃。
第一小时,他没说话,只低头做著心肺復甦,眼里只有那一点点细微的生机。
第二小时,他喉咙发乾,后背有些酸痛,指尖也因为持续的用力而微微发麻。但他依然不肯停下。
“再试试……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他对自己说。
屋里除了钟錶的嘀嗒声和他均匀的呼吸,什么声音都没有。
第三个小时过去,夜深如墨。厨房的灯光投在他肩头,拉出一个清瘦的影子。孟閒的额发贴在额角,唇色略显苍白,但他的动作仍然继续著。
他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徒劳。
可每当这个念头浮起,他就想起那只夜鷺刚被送到他手上时,虚弱却拼命睁开眼的模样。
第四小时,他的动作变慢了些,却依旧不曾间断。哪怕这点坚持只是在和时间拔河,他也不愿放弃。
终於到了第五个小时,天色將明未明。
他指尖的力气已经被一点点抽乾,只剩下执念还在撑著动作。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察觉到指下那一丝微弱的震动。
“……!”孟閒的动作猛地顿住。
下一秒,它像是被水呛到了一般,喉头“咕”的一声,颤颤巍巍地呛了口气,翅膀轻轻抖了一下,紧接著,那双本已紧闭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小小的瞳仁茫然地转了转,似乎还不清楚自己刚刚从死亡线上回来。
孟閒怔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靠近了一点,目光紧紧盯著夜鷺的胸口,那里的羽毛正在微弱地起伏——它在呼吸。
他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夜鷺的后颈,像是確认它是真的活著,不是幻觉。
“你还在。”他低声说,语气一向清冷的他,声音里竟隱约带了点轻不可察的颤音,“做得好,小傢伙。”
夜鷺虚弱地眨了眨眼,缩了缩翅膀,似乎想发出点声音,却只能靠近空气般呼出一口气,慢慢贴在他掌心不动了。
但这一次,它不是在死去,而是在努力活著。
那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昏黄灯光下,眼底微微映出他的倒影。
它还活著。
孟閒看著它,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没有说话。
他伸出手,小心地將它抱进掌心,那温度依旧低,却不再是死亡的冰凉。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哑:
“欢迎回来,小傢伙。”
孟閒捧著它,坐在保温箱前,眼底的阴影终於缓缓散去。他不动声色地嘆了口气,伸手拿过一旁的毛巾,將夜鷺轻轻包住,又把它重新安置进箱內。
屋子里还是安静的,但空气却重新流动了起来。
奇蹟,有时候就藏在最不可能的坚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