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没有一个说法得到过证实,但每种都成为我从小到大小伙伴们攻击我的武器,每次我问我妈“我爸去哪了,”都会换来一顿臭骂或暴打。
刚上小学的那年,我妈工作的商店生意不景气关门了,欠了两个月的工资还是商店用一些窗帘、被套、油盐酱醋之类的存货抵的。
失业让我妈脾气变得更暴躁了,还养成了抽菸喝酒打牌的习惯。
输了就借钱,从我姥爷那里借,从她朋友那里借,也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借。
一开始我姥姥和姥爷还会经常过来,帮著接送我一下,也会给我们做饭,后来因为我妈打牌她们经常拌嘴。
有一年过年被人堵著门要债,姥爷觉得实在是丟人,和我妈大吵了一架,饭桌都掀了,之后姥姥和姥爷也没再来过了。
升到初中后我已经是被“放羊”的状態,自小就养成的“挨打圣体”被毫无保留的带到了初中,加上我天生有点憨白,一看就好欺负。
有一次放学,几个混混堵住我,把我从自行车上拉下来逼著蹲在墙根。
那里已经先我一步蹲著个黑小子,就是后来成为我死党的同班同学张大鹏。
我们被放走时天色已经很晚,自行车也都被抢走了,回家后每个人都被自己的家长一顿胖揍,挨揍的原因就是我们太怂。
我和张大鹏怂怂相惜的成为了朋友,两个人一起分享各自又怂又惨的经歷,在分享的过程中我们惊喜的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倒霉的窝囊废不止自己一人。
我们俩变得形影不离,好处是每次被那些坏孩子欺负时不再孤单,坏处是目標变大了更容易被抓到。
被欺负时我们相互看著对方恐惧的眼神,心里会升起一丝宽慰,对视的眼神从恐惧转为感动,仿佛在说“有你在,真好。”
人恐惧到极点就是愤怒,我和张大鹏愤怒了,书包里的课本换成了板砖、板凳条,对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实施了逐一打击报復。
在不断的打人和挨打中,我们成长了起来,“黑白双怂”终於混成了“黑白双颓”,成绩也双双一颓到底。
初三时我们就被老师下了定义,未来是与大学无缘的,於是一毕业我们俩就兴高采烈的进入当地一家技校,怀揣的梦想就是毕业之后赶紧工作独自生活。
开学没多久,我恋爱了。
李然,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头髮卷又长。
学校是不允许女生化妆的,很多人会放学后偷著化,唯独她始终保持清清爽爽。
漂亮女孩什么时候都不乏追求者,面对来自各种男生的追求,李然最后还是选择了我,不仅因为我们是同桌。
“幸福的人都有相似的幸福,不幸的人都有各自的不幸”。这句话应该改改,改成“幸福的人都有各自的幸福,不幸的人都有类似的不幸”。
李然的妈在她小时候就拋下了她和她老实的爸,跟著一个长头髮的本地摇滚歌手私奔了。
老实的爸虽然没有再娶,但养成了酗酒的习惯,喝醉了会拿女儿撒气,酒醒了会和女儿道歉,李然默默的承受了一切,上技校的原因也是为了能快点工作早日离开家。
同桌久了聊天也自然多起来,我和她在摆脱家庭这个意愿上出奇的一致。
李然很早就开始照顾她爸爸,家里的家务和做饭都是落在她的身上,她学习好,自小养成照顾人的习惯,她对我这个差生同桌投以不懈余力的帮助。
日积月累,看著她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这种暖意逐渐变成了喜欢。
对於骚扰她的追求者,“黑白双颓”的优势一下就展现出来,张大鹏在长期的斗爭中早就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在知道我喜欢李然后张大鹏毫不犹豫的用各种“方法”帮我清退了可能出现的“威胁”。
加上同桌这近水楼台的优势,在我软磨硬泡下李然同意做了我的女朋友。
技校最后一年,面临毕业,別的情侣想的都是毕业后要分手的苦恼,我们想的是找到工作,然后结婚生活,在情感上我们早就成为了彼此的依赖。
赶在毕业前一个月,我在城西找到一套月租只需要300元的平房,里面有两间屋子,一间我和李然住,另一间留给了张大鹏。
房子押2付1,租期1年,租不到期押金不退,我和张大鹏勉强凑了900元交给了房东,又在周末將房子里的生活用具一应置办齐全,只等毕业证一拿到手就立刻投入新生活。
技校毕业后,我们都从家里搬了出来,我们三个人的家长都没有过问,对我们他们是少见一面少操心。
毕业后才发现在北春河找工作有多难,线上投简歷是石沉大海,线下投简歷就拿著石头海在哪都找不到。
半个月下来看著手里的钱只出不进,我们三个都慌了。
李然每天依旧坚持不懈的投简歷。
张大鹏放弃了找工作,每天凭著自己的“江湖面子”混跡在原来学校周围“平事儿”,偶尔会坑些学生的零用钱。
我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没有电动车,李然拿出了仅有的1000元积蓄给了我买了一台二手车,北春河点外卖的人不多,我每个月的收入刨除房租、水电以及生活支出所剩无几。
一天晚上,我正在张大鹏的屋里听他白活白天如何一人单枪匹马凭面子平息了两伙初中混混的爭斗时,李然拿著手机兴冲冲跑进来告诉我们,她在一家名叫“宜丰”的劳动派遣公司通知找到工作了。
宜丰,北春河当地一家工作中介,全称是“宜丰鹏程劳务派遣有限公司”。
这个公司主要就是把劳务人员输送到北春河境外e国的边境城市拉扎蒙去工作,一般就是去工厂做工人、养殖场做饲养员、农业开荒、勤杂工等工作。
派到国外去工作先要交5万押金,护照签证公司免费办理,每月工资抽成20%,工作期满回来押金退还,中途如果逃跑做了黑户押金不退。
宜丰在北春河小有名气,原因有四点:
一是他们会在当地唯一的电视台上常年打gg,gg內容简单粗暴,纯蓝画面上跳出白字,同时伴隨著鏗鏘有力的男子播音腔“就业快来找宜丰,鹏程万里路路通!”每次都重复播放三遍,嘎嘎洗脑。
二是他们的业务员很多,业务范围除了北春河市区,还会覆盖到周边的县、乡乃至村。市区都一副潦倒相,周边的乡村生活就可想而知了,宜丰的业务员拎著手纸、鸡蛋走家串户,搜罗年轻劳动力,说服他们去办出国劳务。
三是在宜丰办了劳务派遣的人顺利回来后多少都有一些钱,尤其是年轻人,他们会以一种穷人乍富的姿態来到市內的饭店、ktv、游戏厅消费,一但被问到就会吹吹牛,说国外如何如何。
四是前面提到了“顺利回来的人”,那么就有“不顺利回不来的人”,两年前,宜丰在西林屯招了几名年轻人,说是派遣到拉扎蒙去做开採工人。
拉扎蒙紧挨十道岭,山多人少,山里据说有富含某种矿物质的泉水,e国的某个公司投入资金进行开发並面向拉扎蒙周边长期招工。
宜丰接了这个招工任务,几名年轻人送过去之后就渺无音讯,家里人联繫不上自己的孩子就去討个说法,最后宜丰给的结论是这几个年轻人结伴从开採区逃跑做黑户了。
押金不退,失踪者的家人当然不干,拉著横幅在公司外闹事,可派遣合同白纸黑字签的清楚,闹到最后只落个扰乱治安被驱散了。
又没过多久,十道岭山下住的农民上山放羊,在靠近拉扎蒙的边境山上发现了其中一个失踪年轻人的尸体。
尸体穿著奇奇怪怪的塑料衣服,残肢散落一地。
经过法医鑑定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论,尸体全身90%的骨骼都是粉碎性骨折,颅骨呈蛛网状碎裂,心臟和体內器官都已经摔成浆状,证明生前是从几千米的高空坠落才摔成这样的。
死者家属去告宜丰,宜丰请了最好的辩护律师,没有任何证明表明宜丰与此事有关,官司最后落得败诉。
自那之后,有人发现,被宜丰派遣出去的人时不时会发生莫名其妙的消失,而且都是以“自己逃跑藏匿成黑户”为结论。
同时在十道岭靠近边境的山上,还是偶尔会发现奇奇怪怪的尸体或是残肢,这不得不让人把这些事件和宜丰联繫在一起。
“和宜丰签约的人会死於非命”的传闻不脛而走,儘管这样,在高收入的诱惑下,依旧有年轻人源源不断的去和宜丰签劳务派遣合同。
当李然走进来说她接到了宜丰的工作通知,我没有立刻给出兴奋的反应,而是和张大鹏相互对视了一眼,从眼神中我们都看出了各自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