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炸开分洪,杭州府將被淹没。
单说洪水应该不够,再给何茂才增加一些任务。
让他说一说堤防渗水漏水,炸堤分洪是唯一途径。
如此一来,马寧远將陷入“救杭州”,还是保“分洪区”的两难困境。
他有的选么?
看似两难,实则只有一个选择,炸堤分洪。
淹了杭州府,他马寧远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而为了“保护杭州府”,淹了一两个县,反而是莫大政绩。
以上理由,还不够充分,郑泌昌需要更多的藉口。
不管黑的白的,只要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那就是好理由。
郑泌昌觉得,可以將炸堤分洪与改稻为桑联繫起来。
虽然从目前情况看,改稻为桑获得了第一步的成功,而且还是大大的成功。
待到春蚕吐丝,生丝供应量,会大大超过预期。
但这不影响严党想要上下其手,攫取利益。
將炸堤分洪与改稻为桑的国策强行绑定,这里就要忽悠他。
言说改稻为桑情况不理想,洪水过后,恰好可以推行改稻为桑的国策。
再给何茂才想一些帮腔的语句,这个理由也就可以用来凑数了。
这种理由,一定要等他头脑发热,再说出来。
有些藉口,看似可笑,但在脑袋糊涂的情况下,就会接受。
有了以上几点,这还不够。
郑泌昌觉得,还要结合马寧远的个人特点,进行针对性的说服。
就像荆軻为何愿意成为燕太子丹的刺客,去刺杀秦王嬴政。
燕太子丹投其所好,绝对功不可没。
以郑泌昌对马寧远的了解,胡宗宪对其有知遇之恩。
他是胡宗宪举荐的,胡宗宪是严阁老的得意门生,视作亲子。
搬出胡宗宪,搬出严阁老,激发他的感恩之心。
另外,马寧远重视名节、渴求晋升。
重名节,那就用杭州府百姓性命来要挟,用史书留名来威胁。
用“忠臣”、“奸臣”太幼稚,让何茂才说出口吧。
以郑泌昌的段位,说不出这种话来。
渴求晋升,郑泌昌就用布政使的位置做诱饵。
並告诉他,他不能晋升的原因,是恩人胡宗宪压著他。
这条理由刚蹦出来,郑泌昌摇摇头,这条不好。
看似点出原因,实则会让马寧远认为,郑泌昌在詆毁胡宗宪。
再让大嗓门的何茂才用上激將法,换做谁,都得晕晕乎乎。
有了以上铺垫,郑泌昌把关键性谎言留在最后。
只炸一个副闸口,下游顶多淹了一个两个县的几块荒地。
而且为了確保安全,附近人员全部疏散。
如此连招下来,马寧远被选为替死鬼的那一刻,脑袋就不属於他了。
以上只是大概想法,郑泌昌还需要进一步细化。
认真打磨言语,与何茂才排演配合数遍,力求一波连招,带走马寧远。
隨著郑泌昌一遍遍梳理,陷阱越来越隱蔽,话语也调整了顺序。
在郑泌昌脑子里,三人的对话一遍又一遍演练,直到鸡叫。
天亮了,乌云厚重,清明雨水哗啦啦,犹如暴雨。
祠堂庭院內青石板地面,已经积累了两寸深的水。
撑伞走出祠堂,看向低洼稻田,已经是一片泽国。
老农披著蓑衣,艰难地开沟排水。
只是,周围到处都是水,这水又该向哪儿排?
望著这副场景,郑泌昌脸上担忧,心里却乐开了。
感谢上苍的眷顾,这样的大雨一直持续下去,那新安江必发洪水!
吃过早饭,郑泌昌拜別父母,乘坐马车,返回杭州府。
郑兆安因突然癔症,便留下继续修养,钱禄陪在一旁。
队伍刚出发,一名军士披著蓑衣,骑马狂奔而来,口中呼號:
“让开,让开,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他身后还跟著另两匹马,这是寧愿跑死马,也不能让消息等一秒。
这名军士离开后,很快又出现一匹马,他找到郑泌昌,递上密信。
快速扫完密信,郑泌昌一脸平静,心里欢呼雀跃。
他期盼的洪水终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