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署名,可以,但我要提醒,去年刚修的堤,今年就垮了,天灾说不过去吧。”
胡宗宪完全睁开眼睛,依旧躺著,睥睨二人。
他清楚,身为浙直总督,这浑水他是必须趟。
马寧远已经成了牺牲品,他可要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恕卑职斗胆,小阁老给我们写了信,想来阁老也给您写了信。”
何茂才很想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可看到郑泌昌使眼色,也只能收著点了。
“若是要追查,那这些信要不要交出来,改稻为桑的旨意,也让皇上收回?请明示。”
何茂才刚说完,郑泌昌感觉使眼色。
就是貂蝉对高渐离拋媚眼,毫无效果。
“你的意思是,小阁老让你们毁堤淹田?”
胡宗宪说了何茂才的心里话,可他却不敢承认。
严世蕃確实给他来信,让他主动联络郑泌昌,加快推动改稻为桑。
为此,他还送了郑泌昌一个扬州瘦马。
然而,当毁堤淹田的命令传来,他想著的,则是如何捞取好处。
被淹了九个县,他能轻鬆买下数万亩良田。
而放在平时,他敞开了肚皮去贪,也就一年几千亩良田入帐。
“我,我没有这样说!”
何茂才囂张的气焰,被胡宗宪几句话,就削去了一大半。
“哦,那小阁老的信和追查有什么关係?”
胡宗宪穷追不捨,就像雄狮咬住了鬣狗的腿,鬣狗只能呜咽叫唤。
“属下,属下说的是改稻为桑的国策。”
何茂才额头微微出汗,大脑赶紧运转,將话圆了回来。
郑泌昌也为何茂才捏了一把汗。
若是他敢说,小阁老指示他毁堤淹田,那他只能立马与这只蠢猪做切割。
坏人已经跳出来了,一个是杭州知府兼河道总管马寧远,另一个就是按察使何茂才。
“国策和堤堰决口有什么关係?国策推行和水灾又有什么关係?你们在奏疏中一併说明。”
胡宗宪连打带消,將何茂才的气焰打得丝毫不剩。
何茂才闭口不言,看向郑泌昌。
“国策和水灾无关,但强说是天灾,也有些牵强。”
郑泌昌好听的气泡音响起,接过话茬。
何茂才泄气扁嘴,圆头偏向一侧,不再看向总督。
说不过,真是说不过,郑老弟,就看你了。
“卑职认为,一定是河堤失修,导致了堤堰决口。”
郑泌昌话头一转,仿佛他说的话,就是事实。
躲在书房里面的马寧远听到这话,心里一惊。
震惊很快被傻笑取代,原来,他们是这样的人。
他们这就开始商量,要斩了他。
只不过,若是將水灾定性为河堤失修,那要斩的人,可不仅仅是他马寧远。
帘子外,郑泌昌还在和胡宗宪商议细节,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什么事后功过共担,什么布政使,什么忠臣,都是泡沫。
何茂才见郑泌昌开闢出了新战场,於是插嘴说上了几句。
既然已经確定了要斩马寧远,那么什么罪名都可以推到他头上。
贪墨工款、以次充好,这些都可以慢慢查。
单是河堤决口,就可以请出王命旗牌,立刻斩了马寧远。
斩了一个马寧远,是远远不够的,河道相关人员,也要一併拿下。
“你说的相关人员,是指哪些人?”
胡宗宪问道。
马寧远是保不住的,但也不能只死了他的人。
郑泌昌再次接过话头,推出两个知县委员来,同等治罪。
“那河道监管呢?”
胡宗宪要的价钱,在这里。
两个知县,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是杨公公的人,还要请示司礼监吕公公。”
郑泌昌很是为难。
他管不到的人,无法替对方做决定。
“马寧远,你出来!”
胡宗宪对著帘子后,轻声呼唤道。
帘子打开,一脸平静的马寧远走出来,向胡宗宪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