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开启的缝隙中,透出屋內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借著院子里灯笼微弱的光线,裴昭看清了门后站著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半旧的素色襦裙,洗得有些发白。
乌黑的长髮简单地綰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脸颊旁。
她的身形纤细,甚至有些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看著她的脸,裴昭一愣。
那是一张极其清丽的脸庞,眉如远山,眸若点漆,鼻樑挺秀,唇色淡薄。
即便此刻脸色苍白,也难掩其天生的秀美。
她的眼神……很复杂。
没有预想中喷薄欲出的仇恨火焰,也没有怯懦的泪水,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片荒芜的绝望。
她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看向裴昭,看向他身上沾染的血污,看向他腰间的绣春刀,目光中没有丝毫波澜,就像在看一块石头。
“大人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如同深秋的潭水,没有一丝涟漪。
没有怨恨的质问,也没有卑微的討好。
裴昭一时语塞。
他预想过无数种场景。
愤怒的指责、悽厉的哭诉、甚至可能是偽装柔弱的刺杀……唯独没想过是这样死水般的平静。
这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人心头髮堵。
婉娘微微侧身,让开门口:“夜寒露重,大人请进。”
裴昭喉结滚动了一下,迈步走进这间属於他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屋子。
屋內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角落里堆著些杂物。
桌上点著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著,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
婉娘沉默地关上门,將巷子里的微光和寒意隔绝在外。
屋內只剩下油灯昏黄的光晕和两人之间几乎凝固的空气。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裴昭沾满血污和尘土的飞鱼服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裴昭浑身僵硬的举动。
她走上前,伸出那双纤细却有些粗糙的手,径直伸向裴昭的衣襟。
“大人辛苦了,奴婢服侍大人更衣。”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裴昭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后退一步,后背差点撞到门板,声音带著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不必!”
婉娘的手停在半空,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裴昭,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里,似乎终於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眼前的这位锦衣卫大人,和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她见过其他如狼似虎、贪婪好色的锦衣卫。
他们抄了別人的家,將那些人像牲口一样拖拽。
她以为裴昭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急不可耐地享用她这个“战利品”,用她的身体来宣泄暴力和欲望。
可他的反应……
是嫌她脏?还是……別的什么?
那一闪而过的诧异很快又沉入眼底的荒芜。
她垂下手臂,微微低头:“是奴婢僭越了,大人请自便。”
语气恢復了之前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从未发生。
裴昭看著她单薄的身影,心头的情绪有些复杂。
沉默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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